麻风岛之殇日本延续百年的恐怖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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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讲人：郭炜

节目编辑：秦雅楠、程涵

小剧场配音：田洋、陈光

在节目的最开始，咱们先说说这“麻风病”是什么。它是一种由麻风杆菌引起的慢性传染病。

这病虽然也通过飞沫传播，但跟咱们常提的流感、肺鼠疫不一样，麻风杆菌感染人的时候堪称神不知鬼不觉，它的潜伏期短的要几个月，长的甚至超过十年。

更加可怕的是，麻风病的致死率虽然不算特别高，却会侵犯人体的皮肤和神经，造成患者身体的严重畸形，过去人说“吊脚跛行，歪嘴兔眼”就是形容麻风病人患病后的惨状。

强制监禁，绝育堕胎

咱们再把目光转向日本，在日本的濑户内海上，有一座叫“大岛”的岛屿。您可别看它名字叫“大岛”，其实这座岛的“体型”特别袖珍，陆地面积只不过区区0.62平方公里。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在这座巴掌大的岛上，竟然存放了多坛骨灰！没错，这座“大岛”就是一百多年前，日本给麻风病人建立的隔离所之一。

其实，说隔离所那都是好听的，在上个世纪，踏上这座大岛的麻风病人连监狱里的犯人都不如。毕竟犯罪分子蹲了监狱，只要不是死罪，还有出去的指望。而这些病人被骗上岛之后，却只能在这个隔绝人世的地方终老。

那么，在这个俩小时就能走完的岛上，麻风病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呢？我就拿其中一位N先生的故事给您举例子吧，他在岛上足足生活了六十多年。

年，N先生出生在日本高知县，初中三年级的一天，16岁的N先生发现他右边大腿上长了一个栗子大小的疙瘩。很快，医生的诊断就出来了：N先生患上了麻风病，他被告知需要隔离治疗。

N先生那会对麻风病的概念并不深，所谓隔离治疗，在他心目就跟一次短途旅行差不多，他心里琢磨着，这些人应该是带他去治病的，过个十天半月，病治好了不就能回家了吗？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走的那天，母亲披散着头发，疯了一样追赶着他坐的大巴车，跟着跑出了好远好远，N先生那时只觉得惊讶。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母子俩这一别，就是一辈子。

离乡背井，坐着巴士，疯了的母亲

源自艺术作品《N先生的人生·大岛70年》

到了大岛之后，N先生见到了许许多多和他一样遭遇的人。这其中有不少都是政府给骗来的。那会儿工作人员是这么跟病人们说的：“只是出去治疗而已，过个两三年就能回家了。”

然而等到了岛上，工作人员却换了一副面孔，比如说N先生吧，因为他的症状并不严重，所以工作人员会强迫他劳动，照顾那些危重患者。

随意践踏的看护人员，屈辱的患者

源自艺术作品《N先生的人生·大岛70年》

这些人忍受病痛、一天天挨着日子，而工作人员的态度却十分冷漠，即便是分发药品，他们也穿着厚厚的防护服，直接踩在病人睡觉的榻榻米上，药品都是用冷冰冰的镊子递过来的。N先生终于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国家并不是想治疗我们，只是盼望着我们快点儿死掉！”

绝望和恐惧的情绪弥漫在大岛的每个角落，伴随了N先生整个少年时光，那么，后面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

N先生说，他刚来岛上那段日子，要是工作人员没给他安排什么活计，他就会去做棺材。前前后后竟然做了20几口，当时的N先生只是想着，这样无论什么时候死掉都放心了。

黯淡绝望的日子一直持续到20岁那一年，N先生遇见了同为病友的姑娘春美，两个人相爱了。然而根据岛上的规定，麻风病人是不能生育子女的，想要结婚，他们就必须接受结扎手术。

N先生和春美接受了这个条件，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手术过程中出了意外，不久之后，春美竟然怀孕了！

孩子的到来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欢笑和幸福，恰恰相反，工作人员粗暴地要求春美打胎。他们还说了，出于医学研究的需要，打掉的孩子不能埋葬，而是要泡在福尔马林里送进实验室。

您说这狠不狠？然而，在当时那种情形下，N先生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为了不让妻子瞧见了伤心，他一个人跑到了山上，放声大哭。

生活在麻风岛上的病人当中，有无数个这样的“N先生”和“春美”。多年之后，当N先生再度回忆起这段往事，也只能悲伤地说：“我们这一生，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

太疯狂只因太害怕

听到这儿您可能会觉得有点疑惑，这N先生是年出生的，他20岁那会儿，二战都打完了，日本也被美国接管了。怎么日本对待麻风病人的态度还会这么野蛮粗鲁，跟没开化的旧社会一样？

其实，造成这种惨剧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咱们得说，日本历史上，瘟疫造成的惨事确实太多了。

就说公元年那次席卷日本的天花疫情吧，其实日本列岛上从来没有人得过天花。但年，日本政府往新罗、也就是今天的朝鲜那块派了一个使团，这下可要了命了，使团在半路一个岛上遭遇了突发的天花疫情，整个使团有一多半的人不幸病亡。

幸存下来的使者根本没什么隔离的概念，大伙一商量，这下使命是没法完成了，要不咱们回国吧？于是天花搭上了顺风船，就此登陆日本，在日本列岛大开杀戒。之后不长的一段时间内，日本全国人口竟减少了整整三分之一！

那会儿日本的最高统治者是圣武天皇，这天皇是个狂热的佛教徒。他曾经砸了一大笔钱修建日本东大寺。今天您要是去日本旅游，还能见着这所古建筑，那里保存这如今世界上最大的木造建筑物。

当天花来势汹汹的时候，圣武天皇想得很简单——那就是向他最敬爱的佛祖求助。然而祭祀祈福的程序一点没落，天花却依然肆虐。

那会儿掌握朝廷重权的几位大臣接连没了命，连圣武天皇的皇子也染病去世。民间甚至有些地方成了死城，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天花给日本人留下了惨痛的教训，而时间步入近代，霍乱又通过英国舰船传入了日本，这会给日本带来什么呢？

咱们今天再谈起日本，都会觉得这是个非常干净、讲卫生的国家。然而近代那会儿，日本可不是这个模样，京都街头到处是随意堆放的垃圾，搁空地上日晒雨淋都没人管，腐臭的味道飘的满城都是。这种卫生条件，可不就成了霍乱的乐土吗？

年，九州那片地方发生了霍乱，患者忽然就开始上吐下泻、腹痛如绞，短短两三天就没命了。一个月内，大阪就有几千人死亡，全城的街道都被纸钱铺满了。

三十多年之后，关西到江户出现霍乱，因为死的人太多，棺材产量跟不上，当时甚至连酒桶都被拿去充当棺材。

而四年后，还是江户这个地方，霍乱再次爆发，7万人的性命被夺走，火葬场上，尸体层层叠叠堆成了山。

明治维新后，霍乱依然没有放过这个国家。年，东京爆发霍乱，16万人感染，10万人病死。这样的数字背后是无数支离破碎的家庭，日本人对于霍乱的恐惧也与日俱增。

最后到了什么程度呢？年那会儿，美国总统格兰特访问日本，正好日本那会又流行起霍乱来，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出一个谣言，说格兰特这洋鬼子来日本就是来买霍乱病人的肝胆的。

这下可害苦了日本政府，本来当时都明治维新了，日本政府也没像过去那样四处求神拜佛或者找阴阳师跳大神，而是派遣卫生院挨家挨户拜访，上门向厕所、污水沟投放消毒用的石碳酸，还派遣西医去民间做隔离工作。

然而不少老百姓听信了“买霍乱病人肝胆”的谣言，认为消毒的石碳酸是割人肝胆的洋玩意，卫生员前脚一走，老百姓后脚就用水把消毒剂冲了个干干净净。

当时的日本民众用水多是取自

木管架设的露天式“自来水”

还有人认为，这些大夫全是替洋鬼子做事的，没一个好东西。这事儿还引发了一场血案——在千叶县的一个村庄里，有人被确诊了霍乱，大夫随后赶到，要求把病人带走隔离。

谁知道当地渔民一听就气不打一出来，非说人家是想摘病人的器官，竟然拿着竹枪，将大夫活活捅死了，您说这上哪儿说理去？

这种防疫态度，最后的结果相信您也猜到了，明治时期的日本，虽然把大清帝国和沙皇俄国都打得不轻，却被霍乱掳走了37万人的性命。

从歧视到和解

多次被蛇咬，自然年年怕井绳，因此日本政府自然视麻风病为洪水猛兽。不过，对麻风病人如此苛刻，还有国际因素的影响，这又是从何说起？

因为麻风病是通过飞沫传播的，所以，跟病人密切接触的家人最容易中招。搞得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以为麻风病是种遗传病。

直到年，有人在显微镜下发现了麻风杆菌，证明这是种传染病，这下欧洲人可慌了神了。

麻风病在欧洲已经消失了多年，但它在亚洲却依然肆虐。所以害怕麻风病席卷全球的欧洲人就放话了：无法控制麻风病的种族，是落后的种族，需要时刻警惕他们把麻风病传染过来。

日本人一听，啥玩意？我这都跻身列强了，你还骂我是落后种族？可那会儿日本人又不敢和欧洲叫板，只能把这股气都撒在麻风病人身上，咱们开头音频小剧场提到的光田健辅便开始大力推动《癞预防相关事宜》这项法案的颁布，用强力手段把全国的麻风病人都抓进隔离所终身监禁。

这样不人道的做法非但没有受到谴责，还让光田健辅誉满全国，政府授予了他日本文化勋章，让他做了国立长岛爱生园麻风病疗养所的首任所长，甚至称他为日本的“治麻风病之父”。至于那些从来没有犯罪、只是不幸感染的麻风病人的死活，没有人在意。

其实，到上世纪50年代，国际社会已经一再证明麻风病可以治愈、治愈后不会传染，日本政府却慢腾腾的拖到了年，才废止了监禁隔离麻风病人的法案。

在近百年的时间里，超过名麻风病人死在了大岛上。甚至，他们害怕外面的亲人因为自己遭受歧视，很多骨灰坛上留下的也都是假名字。

而即便是幸存者，他们由于与世隔绝太久加上自身残疾，已经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在禁令解除之后，有些人尝试过离开大岛，最终却又不得不回来，在这个自己既熟悉又痛恨的地方度过剩余的人生。

后来，幸存的麻风病人开始联合起来状告日本政府，希望他们能对自己被监禁的一生有个交待。

最终，在年7月，日本政府向这些麻风病人支付了-万日元不等的赔偿金，与这些受害者达成和解，时任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公开致歉。然而比起这些人受到的歧视和伤害，这样的赔偿和道歉又能弥补什么呢？

如今，“大岛”上仍然生活着56名麻风病康复者，平均年龄84岁。废弃的宿舍楼已经被改造成了艺术节会场、资料陈列室和咖啡馆，政府还在岛上增设了镇魂碑和纪念堂。

现在，有很多志愿者在努力吸引游客来大岛参观，活动的策划人对记者说：“要让大岛成为大家愿意来的地方，这样大家才不会忘记它。”

编辑：谢佳漫

素材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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