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风,古典时代的疾病经典
麻风,古典时代的疾病经典
在密闭幽暗的身体王国里,疾病是一位神秘的、居心叵测的不速之客和冷酷杀手,他有异乡人一般的神秘和陌生怪异的语言。人类就像是生活在危机四伏的象征的“原始森林”里,那里不时地传来疾病巨兽令人恐怖的吼叫。
然而,“疾病”这个事物却从来不直接显形,它总是潜伏在人的身体的内部,通过“症状”昭示于人。在患者病态的面容上我们看到了病魔可怖的面影。它更像是一篇病魔的作品,如果存在着一个“病魔”的话。这仿佛是说,疾病有着恶魔的形状,以其怪异的方式,在我们的身体的“纸张”上,书写着恶毒的篇章。这是一个充满了由否定句所构成的文本,其间穿插着长短不一、强弱不等的感叹句,叫做“呻吟”。而每一段落的结尾,都有一个巨大的被称之为“死亡”的句号。
健康被千奇百怪的疾病所包围,各式各样的病原体,各式各样的身体条件,造就了风格各异的疾病类型。流行性的疾病涉及的不仅是关于单个身体的否定,而是针对群体的否定性因素。流行性疾病通过病菌,在人群之间建立否定性的关系,在人群中造成恐慌。而各式各样的瘟疫,书写着风格各异的文本。
麻風是一个古老的疾病。它是一切流行病的经典文本。
麻风病建立了疾病诗学的基本语法:隐喻。至少在现代临床医学诞生之前,人们对疾病的认知,与其说是通过事实,不如说是通过症状的隐喻法则来实现的。
麻风病被视为“不洁”的疾病。麻风病首先在皮肤上显示症状,病人的皮损和皮肤变形,给人们造成体表“不洁”的印象。但它不同于一般的皮肤病,皮肤表面的不洁并不能依靠外部的治疗获得痊愈。“不洁的皮肤”意象的强大隐喻功能不仅指向身体表面,而且指向身体的内部,暗示着内心和灵魂的“不洁”。麻风病从身体的意义上,为宗教“洗礼”的合理性和必要性提供了有力的论证。《旧约》时代的约伯的皮肤病变,已经预示了身体皮肤与内在灵魂之间的表里关系(《旧约圣经·约伯记》)。
麻风病也是耶稣基督的敌人。有麻风病人来见耶稣,耶稣说:你的信心将治好你的病。耶稣似乎透过病人可怕的体表,洞悉了隐藏其内心的魔鬼形象,表面的不洁必须通过清洁内心方可治愈。在宗教语境下,麻风病成功地使用了隐喻,体表皮肤的症状指向灵魂深处的深层语义。
麻风病的这种晦涩的隐喻性,造成人们对它的严重误读。长期以来,人们认为麻风病会严重侵害人的头脑,造成精神系统的损害,使人变得疯狂,而且这种疯狂具有传染性,会使这个世界丧失理性。人们对麻风病长达数千年的误读,中世纪麻风病的流行,加剧了这一误读,并夸大了其传染性。而实际上麻风病不过是普通的透过呼吸道传染的疾病。因末稍神经受损而导致皮肤损害和肢体变形。麻风病以其表面的粗砺和内在的疯狂,诉说着病魔的狰狞本质。尽管麻风病很少致死,其传染性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但没有一种疾病能像麻风病那样,所带来的恐惧影响那么深远。事实上,丧失理性的并非麻风病人,而是对麻风病恐惧的人群。
在误读和恐惧的基础上,对麻风病的隔离开始了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公共卫生隔离制度。最初的隔离是富于诗意的。麻风病人像乞丐一样在乡间游荡,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随身携带一只小铃铛,人们听到远远传来的铃铛声,便将布施放置道旁,并迅速退避。诗人里尔克描述过这一情形——
你是穷人,身无分文,
你是石头,无处栖身,
你是被遗弃的麻风病人,
手持摇铃在城外逡巡。
(里尔克《你是穷人,身无分文……》)
这一场景仿佛乡间的行吟诗人,用铃铛吟唱出恐怖的传奇。悦耳的铃声并不意味着召唤,而是提醒着恐惧的降临。声音第一次具有“隔离”的功能。
隔离的第二阶段是“愚人船”的出现。将危险从陆地驱赶到水上,仿佛借此来保持陆地的纯洁性,象征性地保护着人类脆弱的理性。“愚人船”装载着患有麻风、天花、霍乱等瘟疫的病人以及精神病患者,漫无目的地永久飘荡在中世纪欧洲的水域。那是欧洲人驱之不去的可怕梦魇。
广泛的流行消失之后,对麻风病的普遍性的恐惧亦不复存在。但隔离制度依然存留。持久存留的隔离制度,不再需要铃铛,也没有幽灵般的航船。麻风病院像群岛一样点缀着中世纪至19世纪的欧洲大陆。人们试图在疾病与健康之间建立起一堵高墙,保护脆弱的清洁和理性。这一制度在信仰崩溃的时代里,其残余和变种就是精神病院,监狱,集中营,种族隔离,以及最为荒诞的同时却是真实的意识形态隔离——柏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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