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风$“我们麻风人命硬。”黄细佬如是说

“我们麻风人命硬。”黄细佬如是说

黄细佬年9月22日出身在广州芳村南漖，就是现在的荔湾区。

他的父亲是跌打医生，会一些工夫，个头也很大。“医院的钟院长那样。”黄细佬的比喻经常使用身旁人作参照。

在那个战乱连年的时期，少年黄细佬赶上了八年抗战，在被日军占据的广州，他感同身受到这场侵略战争的直接伤害，他的父亲被日本宪兵抓走，后来不知去向。为何抓走，他至今不知道。

黄细佬喜欢写诗，很多诗都没有留在本子上，只记在心里。童年记忆中的日军侵华也被他写成诗：“日寇侵华动杀机……”他随口就能背诵出来，如流。

其实，在父亲失踪之前，黄细佬就已被送给一个顺德人做养子，顺德是黄细佬母亲的故乡。那一年，他6岁。

7岁时，黄细佬开始读书，学的是三字经。

几年后，黄细佬开始打工。

他先找到一个姓姚的人家，帮人家看牛，1年后，这个老板被当作人质抓走，黄细佬就没有再做下去。

后来又去一家木材厂。“这地方离东华东路不远，1转弯就可以看到鲁迅先生本来住的住处。”他岁数小，但记忆很深。“人家用大卡车来装木头，我负责用电锯把木头锯开……推木头都是人力，要用丹田之力渐渐往前。”

8岁时，黄细佬的手出现问题，手指甲出现鲜红色彩，大拇指上也有一条线。这些都是不好的征象。

皮防站的工作人员到南漖，找到黄细佬，问他要不要入院。当时的医院在车尾炮台。入院时，他的手是软的，脚也有了溃疡。“这类病也叫罗汉病，个得病的人都不一样。我们中间流传说，如果有胡子的人得了麻风病就不沾染。也不知是真是假。”

后来，这间医院没有了。年黄细医院。

年，黄细佬重新洲来到大襟岛，在岛上生活了30年以后，他才意外得到两份工作。

他说，这缘于一次倒米事件。那时候，陆毅神甫已来过大襟岛了，每个人每一个月得到75元钱补助，还有修女来岛上服务。当时，大襟岛浪费食粮的现象严重，一些病人把吃不完的米饭倒掉。一个修女心疼地说，不要再浪费食粮了，中国还有很多地方很穷，连大米都吃不上。

由于倒米事件，大襟岛的管委会分给黄细佬一份特殊工作，让他计算米数，每个人一天吃多少都要登记下来，然后，依照登记的数额分给食粮，要交饭钱，吃多就多交。3个月登记一次。

另外一件工作就是总务，外面医院的医务人员或康复者来大襟岛，他负责登记安排，一天50元包括吃住。“这些工作是有酬劳的，开始是每份工作10元钱，后来提高了，总务工作45元，数米12元。”

“我们麻风人命硬。”这是黄细佬爱说的一句话。其实，这个命题已得到一再印证：在泗安的康复老人中间，不管病魔如何突如其来，不管残疾怎样层层加码，他们都不会像正常人群那样悲观、懊丧，总能顽强抗争，一次次化险为夷。

黄细佬本人更是命硬的典型。这几年，不幸从来没有放过他，手臂一再截肢，只能长时间卧床，生活难以自理。尽管如此，他照旧乐观坚强。每次联欢，他都要主动演唱粤剧，为大家助兴。一次联谊会，他一再被鼓励，乃至唱得兴起时突感不适，当场昏厥，幸得现场医护人员急救；两年前，他也患上和麦细莲一样严重的褥疮病，终究被挽救。每次大难临头，他都能安然面对，一遍遍写下遗言，安排财产等诸多后事，死神却一次次在这个硬汉眼前退却。

他挺过去，活下来。

也正是这类坚强心态造就出的命硬，让黄细佬们被稀罕着，“认契”就是产生在大襟岛上的奇俗。

大襟岛分南湾和北湾，南湾是渔村。早先，南湾人担心沾染，不敢来北湾。后来，北湾条件改良，麻风病也得到根本治疗，村民都愿意来麻风医院，也找医生看病，且药品免费。

南湾的孩子病了，家人会准备礼品和红包，带孩子来北湾找一个命硬的“契爷”或“契妈”，听说，这样可以转嫁病痛。

但逢端五、春节，契仔契女们也会来康复村看望契爷契妈们。

黄细佬就有两个契仔。

第一个契仔是大襟岛那个哑吧，他得了大脑炎，精神也有问题，7、8岁就认黄细佬做契爷。他父亲是开船的，给麻风医院送货，他很小时，母亲去世，父亲找了个继母，对方嫁过来的条件就是不能要这个傻儿子。

“我和女朋友一起抚养他，修女们来了后，他才有了生活费。后来，他父亲也过世了。”黄细佬主动当了他的契爷。

大襟岛搬迁时，这个契仔不符合康复者条件，没有跟来泗安。也不知他的去向了。

第二个契仔是年认的，他妈妈是南湾人，读大学后留在广州，她的儿子认黄细佬做契爷，常常买东西给黄细佬，中秋寄月饼，联谊会更会全家人一起来泗安探望。

明知南湾人认契的目的是让他们承接孩子的病痛，黄细佬们却怅然接受。

这些孤岛残生的老人从小遭社会抛弃，亲情和社会关爱严重缺失，如今，认个契仔契女，逢年过节还有人看望，长期以来的孤独得到补偿；

另外，他们遭到的苦难已到极致，生命意志非常顽强，还有甚么转嫁来的灾害能够超过正在承受的呢？

再有，长时间的宗教信仰让他们获得了关爱他人的精神气力，情愿冒此风险，做替罪羊。

虽然这仅仅是一种心理预期的精神假象，却也能看出大襟岛苦难人群的另一面。

如今，黄细佬还在和种种不幸抗争着，虽卧床不起，却思绪飞扬，他有自己的理想，希望能出版1本自己的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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