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湾旧事之七十五预先之的那些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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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先之”三字怎样写，我吃不准。庄湾土话中，“预先之”即“老底子”，就是“过去”、“以前”。方言方言，一方之言，庄湾人面前说“预先之”，大家都会听得懂。“预先之”三个字，属于老古董，放在老底子的旧事里用，正好之。说到木船，我们这辈人是深有感情的。从小辰光到大时候，木船是唯一的运输工具。装运稻谷、柴草用船，捆(卖)猪、卖羊用船，娶亲、接客用船，医院看病，去远一点的地方割羊草，也会摇着船去。而今天在这里要说的船，不是我们日常用的木船，而是曾经在庄湾能看到的，给我印象较深的其它几种船。有一种船，我们叫它“风蓬船”，即“帆船”。风蓬船，以风为动力，借风而前行，泥坝桥港里每天都能看见。泥坝桥港，北起桐乡大麻港，连接京杭大运河，南至许村凌家堰翻水站，境内长5.4公里，曾经是我们身边一条重要的水运航道。风蓬船都是运输船，许村火车站上下的货物，都靠这风蓬船运送。白色布蓬鼓鼓，船边水花飞溅，自南向北，自北住南，是泥坝桥港上一道流动的风景。操纵风蓬，看似简单，其实也很有学问。顺风下的风蓬船勿稀奇，稀奇的是，有时明明是戗风，这风蓬还会鼓蓬而行，这就不得不佩服船家的聪明了。风蓬船历史悠久，据说具有五千多年的历史，它的文化底蕴也十分深厚，我们平时说的“一帆风顺”，那更是与风蓬船直接有关了。有一种船，叫“敲梆船”。在我小时候，浜兜里有时会传来“梆、梆、梆”的声音。这是一种用捧敲击竹筒(见上图)发出的声音。听到这种声音，大家就晓得这是敲梆船来了。村里的老太太听到后，总是一边念叨着“罪过，罪过，敲梆船又来了”，一边去里屋抓一把米，或者盛一碗饭出来，缓步走到浜兜的石堍上。这时，船上人递过一根带兜的竹竿，让老太太隔空将米或饭倒入兜里。此时，船上的人会边哭诉边道谢：“前世作了孽，生了麻风病，烂手又烂脚，讨饭过一生。谢谢侬个好心人，救了我个苦命人，保佑侬全家人，平平安安过一生。”声音就像哭丧，显得很是凄惨，令人十分同情。敲梆船中的人，是麻风病患者，都为男性，用当时老人们的话说，是“苦恼之人”。麻风病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疾病，一旦染上，皮肤和肉会成片溃烂，轻则毁容，重则致残，丧失劳动能力，本人十分痛苦，家人和村人也避之如瘟疫。无奈之下，家人为他弄一只小木船，让他远离村人，在水上乞讨度日，自生自灭。解放初期，海宁是全省麻风病高度流行区，年，县里在许村塘南建了第一个麻风病康复村，此后又在庆云和辛江新建康复村，麻风病人得到及时治疗而康复，敲梆船也渐渐而消失。还有一种船，我们叫它“摸阿哥船”。摸阿哥即鸬鹚，也叫鱼鹰，是一种大型的食鱼游禽，善于潜水，渔民将它驯化后用来捕鱼，形成一门古老的行业。看摸阿哥抓鱼，更是我们儿时的一桩乐事。渔民划着小船而来，船边停着好多只摸阿哥，当船划到某处水域停下，渔民就拿竹竿将摸阿哥一只只赶下船，让它们潜入水中捕鱼。摸阿哥嘴长而带钩，喉部有个颈囊，下面扎着绳子，其中一只脚上还系着一小段绳。喉部的绳子，是渔民专门设置的一个“卡”，为的是不让摸阿哥抓到鱼后直接吞进肚里。只有很小的鱼，才能通过喉部的关卡，进入摸阿哥的肚中。摸阿哥头颈被绳扎着，喉部的颈囊就成了储鱼的“袋”，渔民只要用手一捏“袋”，里面的鱼就会吐出来。脚上的绳子，则是为了控制摸阿哥。摸阿哥很调皮，有时抓住了鱼会逃离，置渔民的指令于不顾，有了这脚下的绳子，渔民要抓住它就容易多了。这就像我们平时抓鸡，鸡脚上有绳子拖着，就很容易抓住一样。每次看到摸阿哥船，总是见渔民将摸阿哥往浜兜方向赶，这样做，目的就是形成由外向里的包围圈，堵住鱼们逃窜的退路。摸阿哥抓鱼是很有看头的，遇上较大的鱼，一只摸阿哥一下子抓不住，其它摸阿哥会帮忙。几只摸阿哥共抓一鱼，搅得水面翻滾，场面激烈而精彩。摸阿哥逮住了较大的鱼，渔民会随时伸出带扎的竹竿，将摸阿哥拖到船边，捏住它的头颈，挖出口中之鱼。此时，还会从船中拿出一条小鱼，塞进摸阿哥的嘴里，以予犒赏。一场围捕结束，一只只摸阿哥上了船，渔民会根据摸阿哥颈囊胀鼓情况，抓住其中几只，将喉中的鱼捏出来，并用小鱼喂它们。摸阿哥，可谓水中鱼类的克星，摸阿哥船一到，水中鱼儿大多难逃噩运。为了保护渔业资源，后来这种捕鱼方式被禁止，现在旅游景点的摸阿哥，纯粹只能算是一种点缀了。除了上面几种船，以前庄湾能见到船还有许多。船主操着江苏一带口音，说着软绵绵江北话的，人们都称其为“江北船”。江北船数量众多，都是居家船，大小五六个、七八个人挤一起，以船为家，四处漂泊。江北船从事的行业，也是五花八门，有搞运输的，有捕鱼耥螺的，也有做小生意的，比如放(爆)米花，烊火炉，挑货郎担，等等。而听着硬绑绑的绍兴话，看着翘得高高的船尾，盖着鸟黑篾扉的船身，那必定就是绍兴船了。绍兴船都是运输船，好像没见过其他做什么的。而从行当来看，这众多的外来船只，也都有相应的许多叫法。比如捕鱼船，人们会从他们使用的工具上，来给他们一个名字，如：放钓船，打网船，耥网船，丝网船，等等。这些曾经的、形形色色的外地船，恰似我的儿童、少年，已渐行渐远，许多人也许闻所未闻，而在我的记忆里，却还是那样鲜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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