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问上帝合集中
11受伤的恋人
这种受伤的感觉,上帝在《圣经》中并没有隐瞒不说。
祂以骇人的字词,形容以色列人像是“快行的独峰驼狂奔乱走”,又像“野驴惯在旷野,欲心发动就吸风、起性的时候、无人能使它转去”。
上帝回话了,为祂掌理这世界的方法作答辩。祂痛切陈辞、慷慨激昂,接着便掩面而泣。这就是祂所说的“我没有缄默不语,我一直透过我的先知们说话。”
我们通常很容易把上帝的启示,按照它显现的戏剧化程度来分等级。
如果是上帝亲自显现便列为上等,藉由超自然的神迹奇事则列为次等,而经由先知所说的话则被列为下等。
比如说在迦密山上的降火,就远比耶利米哀怨般的讲道来得叫人信服。
但是上帝的看法不同。祂藉先知们所说的话,正是打破沉默最好的证据,也是祂表达关怀的最正面的方式。
一个国家拥有以西结、耶利米、但以理和以赛亚这些先知,怎么还能抱怨上帝不说话?
上帝一点儿也不认为“纯全的话语”是低等的证据。
神迹到头来证明,它无法长久影响以色列民的信心,而先知的话语则可以铭记成册,代代相传,成为上帝对祂子民的告诫。
上帝有时会提起过去所行的神迹以证明祂的爱,但更像是苦口婆心的父亲:“我将你们列祖从埃及地领出来的那日,直到今曰,我差遣我的仆人众先知,到你们那里去,每日从早起来差遣他们;你们却不听从,不侧耳而听。”
上帝断定百姓根本听不进祂的话,百姓对以赛亚的回答也证明如此:“不要望见不吉利的事……不要向我们讲正直的话……不要在我们面前,再提说以色列的圣者!”
我便真的把自己隐藏起来了。
当先知大声疾呼上帝为什么隐藏自己时,上帝不再争辩,只解释祂为什么会如此“保持距离”。
在《耶利米书》中,祂表达了对以色列民极端的憎恶:他们按诡诈获利,流无辜人的血,又遍行欺压强夺。以致上帝掩面不听他们的祈求,因他们的手沾满了血腥。
在《以西结书》中,祂则表明一旦以色列民的背叛达到某种程度,祂就会把他们交付罪恶,任凭他们选择自己的道路,担负一切后果。
在《撒迦利亚书》中,祂则说:“我曾呼唤他们,他们不听。将来他们呼求我,我也不听。”
我迟不行事,不是因我无能,而是因为怜悯。
当上帝没有即时惩罚时,以色列人还以为上帝已经丧失了祂的力量,就说:”灾祸必不临到我们,刀剑和饥荒我们也看不见。”殊不知以色列民错了。
上帝的耽延,正是显明祂的怜悯,上帝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就像做父亲的,总是一延再延,非不得已,不轻易惩处。
对以色列民而言,惩处就是不断遭受异族的侵略。但在众先知如“受了伤的恋人”的预言中,包含了至终必有一个“属于主的日子”要来临。
在所描述荣耀的新天和新地中,像三明治一样,夹了一层骇人听闻的末世异象。
潘霍华说:“要听末世的预言之前,最好先要听得进在它之前的预言。”
我愈研读先知们有关末世的预言,就愈庆幸上帝介入人间事的“慢吞吞”。
在我对上帝感到失望的时刻,总是呼求祂施行一番大能作为,祈求祂对抗某些暴戾政权或某些不公不义。我也求过神迹,求祂藉此证明祂存在。
但是当我再读先知们的这些描述,说到在祂所定的那日子,祂要揭开所有的覆盖时,我脑中只剩一个意念:“老天保佑,希望届时我不在场。”
上帝的确承认说,祂是有所保留不轻易出手,但这样的保留,是为了世人的好处。
对所有呼求老天爷长眼,速速报应的嘲讽者,先知们有更醒目的进言:忍着点。
虽然我的审判显为严厉,我却与你一同受苦。
上帝对先知们显出祂极深的同情。例如,曾与以色列为敌的摩押遭到毁坏时,祂说:“我要为摩押哀号,为摩押全地呼喊……我心腹为摩押哀鸣如箫。”当以色列民遭受外邦羞辱时,上帝也同时与他们受苦。当以色列民眼睁睁地看着巴比伦军队,以刀斧砍断圣殿香柏树的屋檐时,上帝视为自己的屋舍遭侵犯,自己的圣洁被玷污。
圣殿被毁,也就是祂的住处被毁。当以色列民遭掳时,也就是祂遭掳。当敌国入侵导致以色列分裂时,敌军辱骂讥笑的对象,不是以色列民,而是他们的上帝:“他们到了所去的列国,就使我的圣名被亵渎。因为人谈论他们说,这是耶和华的民是从耶和华的地出来的。”
“他们在一切苦难中,祂也同受苦难。”以赛亚的这句话足以写照上帝的光景。
也许祂仿佛把脸面遮蔽了,却不知祂的脸面其实已布满泪水。
我不计较过去,我随时都准备宽恕。
在严厉刑罚中,祂随时都想住手,所求的就是以色列人的悔改。就连罪恶滔天的亚哈王,在迦密山之后,上帝也一而再、再而三的赐给他被赦免的机会。因为主说:“我断不喜悦恶人死亡,惟喜悦恶人转离所行的道而活。以色列家啊!你们转回,转回罢!离开恶道,何必死亡呢?”
祂甚至告诉耶利米,只要耶路撒冷城找得到一个诚实正直的人,祂就会使整座城免遭毁灭之灾。
这种渴望赦免人罪的心境,再没有比在《约拿书》中所描写的更为生动的了。
当约拿以不超过一行字的预言,宣告尼尼微城必在四十日之后倾覆灭亡的信息后,令约拿作呕的是,城中上下居然都悔改回转,于是上帝就后悔,不把所说的灾祸降与他们。
约拿坐在蓖麻树下,心里很不是滋味,承认他早就预知上帝会心软,因为他说:“我知道你是有恩典、有怜悯的上帝。不轻易发怒,有丰盛的慈爱,并且后悔不降所说的灾。”他之所以逃跑,甘愿忍受暴风,又被吞入鱼腹中,主要就是因为他不相信上帝会那么心硬地真把尼尼微城消灭掉。
正如弗洛斯特总结这段故事所说的一句话:“有了约拿的事件之后,我们不信上帝不会再施怜悯。”
尽管上帝回答了先知的质问,但祂的解释并没有让以色列人感到满意。因为认知灾难的缘由,并不能减缓痛苦及遭到背弃的感受。
其实,上帝的理性辩解,几乎只沦落为旁白。
比起理性推理来,先知们更关心的问题是上帝的满腔热情。
当一个上帝是什么滋味?
若要了解,莫如思考先知们不断地用人伦关系来比拟,上帝就好比是父母,或者是个爱深意重的情人。
就拿初为人父人母的心情来说,几乎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在“小孩”这个主题上。他们皱巴巴、红彤彤的孩子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他们可以花上许多钱来买些器材,用以录制孩子初次的牙牙学语或蹒跚学步——世上差不多五亿的婴孩都会的事。只是这种似是怪异的行为,却可显示出初为人父母的那份骄傲与喜悦,这是没有其他关系可以替代的。
上帝在拣选以色列人时,就渴望能建立这种关系。祂和所有做父母的人一样:希望孩子快乐,并且以爱来回报父母。祂就像那个骄傲的父亲一样,曾对他儿女说:“以法莲是我的爱子,是我可喜悦的孩子。”
然而这种喜悦之心却逐渐的消灭褪色,上帝的心境由父母之心转变成受伤的恋人心怀:我做错了什么?那种哀叹、怨恨,甚至愤怒的情怀有谁能体会?
我使他们饱足,他们就行奸淫,
成群地聚集在娼妓家里。
他们像喂饱的马到处乱跑,
各向他邻舍的妻发嘶声。
耶和华说,我岂不因这些事讨罪呢?
岂不报复这样的国民呢?
研读先知书时,我禁不住会想象,上帝好比一个需要协谈的案主。协谈员抛出一句老话:“告诉我,你心中深处的感受。”
上帝便接着开口:“我告诉你我的感受,我觉得自己像个被拒绝的父亲。有一天,我在水沟旁发现一个垂死的女婴躺在地上。我把她带回家做我的女儿。我把她洗刷干净,供她衣食,还送她上学,爱她,用珠宝装扮她。结果有一天她却离家出走,并且糟蹋自己。而且一提到我的名字还出口咒沮。”
“我告诉你我的感受,我觉得自己像个被玩弄弃绝的恋人。本来我的这位爱人又瘦又干,被人虐待嫌弃。但是我却把她带回家,使她容光焕发,改换一新。成为我在世界上最宝贵的、最美丽、最爱的女人。我为她挥霍一切也在所不惜,没想到她却勾搭我的好朋友,还有我的敌人——甚至任何一个男人。在大路边、树底下、付钱给人来与她行淫,比娼妓还不如。我遭到背叛、遗弃……”
这种受伤的感觉,上帝在《圣经》中并没有隐瞒不说。
祂以骇人的字词,形容以色列人像是“快行的独峰驼狂奔乱走”,又像“野驴惯在旷野,欲心发动就吸风、起性的时候、无人能使它转去”。
如果言辞还不够形容上帝的心境,上帝还格外用了一位勇敢的先知何西阿,借着娶淫妇歌篾的行动作为实例,来表达祂内心的感受。这位何西阿顺从了上帝的指示,娶了令人作呕的淫妇歌篾为妻,从此经历了像电视连续剧的一生。因为纵使歌篾屡次出走与人行淫,上帝却吩咐何西阿要找回她,并且赦免她。
上帝以先知的悲剧故事,来描绘祂起起伏伏的情绪。邂逅以色列时第一道初恋的抹红,好像在沙漠中寻见葡萄串。但以色列一次又一次撕裂祂付出的信任。
上帝被迫尝尽受伤恋人所承担的奇耻大辱,祂的话差不多带着舔伤的自怜:“以法莲看我如飞蛾,犹大众民看我如枯枝。”
从这种明显像一位受伤恋人的反应,可以得知为什么上帝似乎几秒钟就换一种心情。祂才说要抹去以色列的名字——慢着,祂哭起来了,张着双臂——不,现在祂又严严道出对以色列的惩罚。
这些情绪简直太不理性,除非,祂是个被甩的受伤恋人。先知书的用语,听起来好像公寓隔墙传来一对恋人的吵架。
我曾有户邻居就这样吵了两年。
11月时,她吵着要杀掉搞外遇的老公;2月,又决定原谅他,把他请回家;4月,她准备了离婚协议书;8月却再度央求老公回来……前后两年,终于死心,面对她的情爱已付诸东流的残酷事实。
这不就是上帝的写照:生气、悲伤、宽恕、嫉妒、爱与病的反复循环?
《先知书》呈现出:上帝努力要找一种语言,任何一种语言,来对祂的百姓表露心迹。就如我那位邻居,这厢才挂掉那死老公的电话,那厢又心软。
上帝也会跟先知说,我再也不垂听以色列民的祷告了。才一会儿,上帝又求祂子民再试一下。有几次甚至爱与气撞在一块儿。只是,所有办法用尽,精疲力竭时,上帝才宣布祂不得不放弃:“因我百姓的罪,我无计可施。”
我的朋友理查德说,当上帝“不理会他”时,他深觉自己遭到背弃,就好像未婚妻突然与他一刀两断一样。但先知何西阿的信息最真切:上帝才是遭背弃者,是以色列甘愿沦为妓女,不是上帝。
以色列先知曾表达对上帝深深的失望,指控祂袖手旁观、漠不关切、缄默无语,可是当上帝一开口,郁积数世纪的情绪便倾泻而出。
真正失望的是上帝,而不该是以色列人。
“我还能怎么办?”
上帝在耶利米书中痛苦的质问,正显出全能的上帝在留下自由的空间之同时,也留下了两难。
天空的白鹳能分四季,潮汐涌退规律如常,白雪覆顶的山头日复一日,只有世人无法无天,最是难搞。
上帝不能控制他们,又不能弃之不顾。祂的心就是无法不思念这些人。
好的不可思议
哀伤逐渐融去,
好像五月的雪,
不知道什么是冷一般。
——赫伯特(GeorgeHerbert)《花》
苏格兰传道士兼名作家乔治?麦当努(GeorgeMacDonald),有次跟他儿子谈到天堂及世界末了时会发生的种种事情。这个儿子想象入神,不禁叹息说:“这种事简直好得叫人不敢相信。”
麦当努却微笑说:“不,就是因为这种事这么好,所以一定是真的!”①
能有什么比“盼望”更触摸人心的深处?
童话故事会千年绵延不断地被传讲,就是因着盼望幸福快乐的结尾,勇敢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终要得救,邪恶巫婆至终必不得好下场。星期六上午电视里播出成打的卡通片,无不是传送这类信息,而观赏入神的儿童年纪还太小,根本无法接受悲惨的结尾。
而在现实中,在战乱里,做母亲的紧紧搂着胸前的孩儿拍头安抚,轻声低语:别怕,没关系。即使身旁的战火愈逼愈近。
这种盼望是从何而起的?
托尔金在解释千古传诵的童话故事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盼望,他说:“童话故事并不排除……悲伤和挫败的情节,这些安排是为了衬托其后获救的快乐;不过童话故事摒弃终局时的全盘皆输(你可找到许多佐证)……即使沦落悲伤痛苦的城堡时,仍会透出一线快乐的曙光。”
先知书的信息如果没有以下这个最后的宣告,就不会结束。先知总是大声宣告:世界不会以全盘皆输来作结尾,而会是欢欢喜喜地结束。尽管每位先知都战兢着预言以色列人所要遭受的天灾人祸,但十七本先知书中,所有的先知最后都以带着希望的话作为结束。
受伤的恋人,将从伤痛中复原。因此以赛亚书的应许说:“我离弃你不过片时,却要施大恩将你收回。”
先知这样的喊叫,好似鸣禽,带出另一世界才有的喜乐。
在世界的末了,上帝要把全地仿佛地毯一般卷起来,然后再重新编织:野狼与羔羊要在草场上一起喂食,猛狮与牛犊要和平地并肩起坐。
《玛拉基书》说:“有一天我们要出来跳跃,如圈里的肥犊。”到那时就没有惧怕,也没有痛苦,婴儿不致死亡,再也没有眼泪。各国之中,和平像流水一般,所有的武器也化作农具。到那日,没有人会再埋怨上帝隐藏不为所见。因为祂的荣耀要充满全地,连太阳的光芒都要显为黯淡。
对先知而言,人类的历史不是个结束,而只是个过程,它是介于伊甸园和上帝要重新建造的新天新地之间的一段插曲。现今许多事情看来好像混乱不堪,但其实上帝是很笃定地在控制一切,有一天祂必要显明祂自己。
当下,但是现阶段该怎么办?
我们一切对上帝失望的疑惑,难道必须等到死后才能获得真正的解答?
当先知们逐一凋萎时,以色列民再一次面临上帝的静默:“我们不见我们的标帆,不再有先知,我们内中也没有人知道这灾祸要到几时?上帝啊,敌人辱骂要到几时呢?仇敌亵渎你的名,要到永远吗?”
被逐出故土,再沦为奴,以色列民对先知们预言的那位拯救者、安乐的美景,望眼欲穿。
几十年几百年下来,各个帝国——巴比伦、波斯、埃及、希腊、叙利亚、罗马——兴起又衰亡,而以色列民就像门前的擦鞋毡一般任他们践踏欺侮,甚至整个民族都快瀕临消迹绝种的命运。没有摩西似的人物出现来带领他们脱离困境,也没有以利亚似的先知从天降火大行神迹奇事,更没有荣光照耀在耶路撒冷的圣殿中。所剩下只是希律王因好大喜功而修复一半的建筑,低廉无比的景象只是引来更多的嘲讽,而毫无荣耀可言。
到旧约时代结束时,上帝照祂先前所说的,掩面把自己隐藏了起来,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昏暗。
要说二十五个世纪之后我们对上帝的那份落寞感,比起当年的以色列人,还只不过算是一点影子而已。今天我们来看那个时候,也许能很理智地分析说,如果上帝太亲近了,对他们有哪些“害处”:上帝的光太强烈会伤到他们,锐不可当,也不能光照他们的信心。
同时,也会为他们投射未来的美景而安慰说:毕竟上帝有一天要赐下永生,没有眼泪、没有痛苦,能转换成另一种形象,可以承受得住上帝的同在。
但是,处于现阶段当下的那份感受却叫人难以忍受。那股伤心失落,不得安息的心境又该如何排解?
从《玛拉基书》到《马太福音》之间,四百年无声无息的光景,道出了以色列人对上帝极深的失望。上帝真的顾念吗?上帝还活着吗?祂根本像耳聋一样听不见以色列人的祈祷。
不过,尽管如此,以色列人还存有一丝盼望——弥赛亚的降临。因为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可以期待。
上帝曾问:“我还能做什么?”
还有别的。如果祂不能借着大能来取胜,就要借着苦难来赢得。
上帝与我们一同悲泣,好叫有一日,我们可以和他一起欢笑。
第三部步步靠近的人子
降生人间
从前有一个国王,他爱上一个卑微的女子。”克尔凯郭尔叙述着这样一个故事。
“这个国王与众不同,每一个大臣在他面前无不战兢。他有力量可以制服所有的敌人,没有人敢冒犯他。只是这样一个强大有力的国王,竟然为了一个卑微的女子而魂不守舍。”
“他该如何向这名女子表达他的爱呢?如果他下令把她召入宫,给她戴上皇冠,穿上后袍,她绝不会反抗——因为从来无人敢违抗王。但是如此做会让这女子真正爱他吗?这下他作为国王的一切‘好处’,却反而成了缠累,使他不知所措。”
“无疑地,这位女子会‘说’她爱国王,但她会有多少真心?也许她只是战战兢競地与王一起生活,事实上却一直怀念她的故乡。她在王身边会快乐吗?王又怎么晓得这些事?“如果王换个方式亲自下驾去找她,恐怕那些威武的侍卫军早就把这女子吓坏了。
他不想娶个只会顺命的属下,王要的是一个能以同等地位来爱他的情侣。他要他们彼此能忘记王的尊贵或是女侍出身的卑微,而能跨越一切鸿沟真正相爱。“因为只有在爱里,所有的不平等才有办法扯平。”
于是克尔凯郭尔下结论,王决定既然他无法使这女子从低处往高处上升,他只有选择自己降卑的方式。穿上破旧如乞丐的衣物,匿名微行,亲身来到这女子的茅舍。这不是个掩饰的伎俩,而是甘心的认同。为了爱她舍弃王位的尊荣,只盼望贏得芳心。
克尔凯郭尔这种臂喻的手笔,也正是使徒保罗在描述耶稣基督时所说的:
他本有上帝的形象,不以自己与上帝同等为强夺的;
反倒虚己,取了奴仆的形象,
成为人的样式;
既有人的样子,就自己卑微,
存心顺服,以至于死,
且死在十字架上。
其实上帝在面对人类时,经常是如此降卑。《旧约》一连串的记载,便是上帝屈身要与人同在的一连串行为。祂委屈自己,并用各种方法向亚伯拉罕、摩西、以色列民、先知说话。
但没有一回可以与这次相比。
经过四百年的沉默后,像克尔凯郭尔的比喻一样,上帝换了个新的样子,完成最不可思议的惊人举动:成为人,来到世间。
每逢圣诞,在教会的舞台剧中,孩童穿着浴袍,演出圣婴降生的一幕。口齿不清六岁大的天使,穿着拖曳在地的床单,撑着衣架扭成、随着身子颤抖而摆动的翅膀说:“不要怕!”再偷瞄一眼藏在袖褶中的台词稿:“不要怕,我报给你们大喜的信息。”
“不要害怕!……”天使对撒迦利亚和马利亚的问安也是如此。
上帝对亚伯拉罕、夏甲、以撒的问候,也是这句话:“不要害怕!”
就是天使对基甸、但以理显现时,也用同样的方式。
对灵界的活物而言,这句话几乎等于是“你好!”
一点儿不奇怪。但凡灵界活物向凡人说话,人人几乎都是面伏于地、全身僵直的状态。上帝造访地球时,祂的大能有时似雷鸣,有时像旋风袭空,有时发亮如磷光,总是会引起害怕不安。然而,这回天使向撒迦利亚或马利亚、约瑟预告上帝要临到时,却用不会引起恐惧的形式。
面对一个初生的婴孩,四肢笨拙,连眼神都无法集中,还会有谁怕呢?而耶稣就是如此地躺卧在一个喂牲口的马槽里。
上帝终于找到了一个不会让人害怕的方式来显现,就像那位国王选择了脱下他的王袍。
请思量这般降卑的场景:道成肉身,将历史一分为二(甚至人类的年历也得承认)时,动物的见证者比人类还多。
也请思量,这么一来所要冒的险。
在“道成肉身”的举动中,上帝固然去了惧怕,缩短了与人之间的距离,但同时也使耶稣变得非常容易遭受伤害。这婴儿于夜里降生于牲畜群中,兽类冲鼻的堆肥气味中。再也没有比这更差的境遇了。那些信靠上帝的人,再也不敢相信会有这局面,一旦见到马槽中的祂,再也无法想象他还会出现在哪里,或祂还会不会长大,或在祂不计后果苦苦要寻回人类而降卑的作法中,还会自我羞辱到何种程度……
对信靠上帝的人,这意味着祂降生在一个对他不怀好意的世间,这也许就是圣诞暗夜里,那份寂静带来的恐怖。祂以这方式造访人间,我们随时都可以干掉祂,因为要打碎婴儿的头壳,像打破蛋壳一般容易,即使等祂长大再下手,钉死祂也不难。
对上帝而言,圣诞节是什么感受?
想象一下你自己变成一个婴孩的感受:语言不便利,动作不协调,不能吃干粮,还要包尿布。上帝竟然变成一个婴儿!
“Kenosis”为神学的专用术语,用来指耶稣成为肉身,倒空了祂神性的便利。这样的倒空,倒给祂带来某些自由。
我之前提到无限之上帝的“不便”之处,而取了肉身的基督,倒是可以有人一样的活动尺度,不会有无限带来的“不便”。
祂可以自由说话,而不会怕把树木震垮了。祂可以表达生气的情绪,称希律王为狐狸,或在圣殿中挥起鞭子,也不怕引致祂降临时伴随的天摇地动。祂可以自由地向妓女、瞎子、寡妇、长大麻风的人说话,而不用先来个“不要害怕”之类的问候。
“从前,人被造得像上帝,这已够稀奇,更稀奇的是,上帝竟然变成像人一般。”
——邓恩(JohnDorme)《圣十四行诗》(第十五首)
极大的期待
每一年圣诞节期,几乎到处都可以听到亨德尔的弥赛亚圣乐组曲。究竟是为什么,我们会想用这么雄伟的交响乐章来庆祝圣诞呢?亨德尔引用先知的预言,在他的乐曲中记载了下面这些话:
一切山洼都要填满,大小山岗都要削平,高高低低的变得平坦,崎崎岖岖的必成为平原。
在黑暗中行走的百姓看见了大光,住在死荫之地的人,有光照耀他们。
因有一婴孩为我们而生,有一子赐给我们,政权必担在他的肩头上,他名称为奇妙、策士、全能的上帝、永在的父、和平的君。
在那段上帝保持缄默的日子,这些词句从以色列人口中被忠实地传颂着几近四百年之久。以色列人面对上帝的沉默,已从失望到了绝望的地步,随着星转月移,一次比一次更残忍地摧毁着一切的希望:先知所应许的万王之王。
当弥赛亚来临时,至少公义要如江河滚滚——以色列民对此应许渴盼极深,好像将淹死的水手对救生筏望眼欲穿一般。
《旧约》中,最后一位先知过后,等了四世纪之久,开始出现奇怪的传言:先是一位名叫约翰的沙漠先知,之后便是拿撒勒的木匠之子,名叫耶稣的。
当有关耶稣神力超人的耳语传开时,“会不会是他?”有人十分肯定,他就是弥赛亚。他们亲眼目睹耶稣治好瞎眼的,叫瘸腿的行走。当耶稣叫一个年轻人从死里复活时,他们宣告:“这就是那位要来拯救百姓的!”
耶稣的确成就了弥赛亚预言中的应许,但是(这个“但是”很重要),不是按大家所期待的方式。
当我继续读《圣经》,想从中找出解决对上帝失望的答案。读到福音书时,我以为该有划时代的改变。然而这种失望感不但没有在耶稣在世的日子从地面上消失,甚至两千年后的今日仍然依旧如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究竟耶稣的生命是不是真正解答了本书所提出的三个问题?
上帝沉默吗?
“来跟从我!”
“所以你们祷告要这样说。”
“我们将要上耶路撒冷去。”
从某些角度来说,耶稣把上帝的旨意显明得极为清楚,清楚到令人难以置信,他把自己完全敞开,接受科学方式的凋查,也就是法利赛人、撒都该人和其他怀疑者对待他的方式。每一个人都可以上前问这位上帝的儿子任何问题,甚至跟他辩论。
正如福音书所述说的,耶稣就是上帝打破沉默使“道”(原文就是话语)成为肉身,活在人间。
上帝隐藏起来了吗?
上帝以耶稣的形体活生生地来到人间,有面孔、有名字,甚至还有地址可寻。祂成了一个可以触摸可以嗅、闻、可以听得见、可以看得见的上帝。并且祂还直说:“人看见了我,就是看见了父。”
只是耶稣也未免太“普通”了——烟呢?火呢?闪电呢?这跟西奈山或迦密山上所显现的上帝,相差得实在太远。他只不过是拿撒勒小镇上马利亚的儿子,从小跟邻家的男孩玩大的,而且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木匠,怎么叫人能接受他居然会是弥赛亚。
《马可福音》甚至以显著的旁白指出,耶稣自己的家人一度还说他“发神经了”。那些人就是马利亚,还有他的亲手足!马利亚当初在见到天使加百列时,还很自然地咏唱出“我心尊主为大”。他的亲手足,那是比谁都花过更多时间和他相处的一批人,即便如此,也无法把神奇与平常这两个奇特的组合兜在一块儿。
耶稣的肉身,反而成为了拦阻。
上帝不公平吗?
从耶稣身上要回答这个问题,就更困难费解了。因为犹太人相信弥赛亚的到来,主要就是把这世界上不对的地方给矫正过来。先知不就曾预言主将要永远吞灭死亡,并且擦干人脸上一切的眼泪?
然而耶稣固然医治一些人,但有些人还是没得到医治。他固然让拉撒路从死里复活,但他在世的日子当中,还是有许多人死去。他诚然并没有擦干人一切的眼泪。
许多人,经常会因这个公平与否的问题而感到困扰,否则,他们一定会被耶稣的一生所吸引。
伟大神学家奥古斯丁就是一个例子。他因福音书中,不是全面普遍、而是有选择性的医治而困愁。既然耶稣有能力医治人,为什么他不医治每一个人?尤其是约翰极大的期待。
福音中记载的这段故事,足以叫人百思不解。在耶路撒冷靠近羊门有一个池子,旁边廊子里面躺着瞎眼的、瘸腿的、血气枯干的许多病人。有时池中的水会搅动起来,于是大家会赶着跑去跳在水里,希望因此能得着痊愈。有一天耶稣来到这里,跟一个躺在那里病了三十八年的病人谈了起来。他告诉耶稣他从来没赶得及到池子里去,因为总有人比他先下到水里。耶稣眨眼之间便吩咐他起来行走。约翰记载说,“那人立刻痊愈,就拿起褥子来走了”。
躺了三十八年的病人居然起来行走!他真是耶路撒冷全城最快乐的人。但是写下这故事的约翰却记了一笔说:耶稣在医治那人之后就躲开了。耶稣似乎忘记还有一大群病人在那里,而他只吝惜地单单医治一个人而已。
难怪奥古斯丁要不解地问:为什么那么多人躺在那里,他只医了一个?他不是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叫病人统统好起来?
另一个因这个问题而感到困惑的人,就属耶稣的表兄施洗约翰了。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比施洗约翰更相信弥赛亚是犹太人的盼望了。在他传道初期,人们误以为他就是那个要来的弥赛亚时,他很坚决地说:“那在我以后来的,能力比我更大,我就是弯腰给他解鞋带也是不配。”当耶稣亲身来接受他的洗礼时,他还希奇地看见天裂开了,圣灵仿佛鸽子,降在耶稣身上,还加上天上说话如雷的声音。可以说他对耶稣应该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然而两年后,他由于忠心沦落在希律王的监狱中,濒临丧生的危机。在极度的失望中,施洗约翰也开始怀疑,并且差人去问耶稣说:“那将要来的是你吗?还是我们等候别人呢?”
在盼望和未定之间,连施洗约翰也问的这个问题,深刻地传递出人既期待耶稣、又怕受伤害的矛盾。
如果耶稣避开天国这个字眼,情况可能会大不相同。因为一提到天国,人自然会就联想起国旗、军队,像所罗门时代那种辉煌无比,全国复苏的景象。但事实上,耶稣所指的天国和人们所意味的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群众所要的国,是在各处施行神迹奇事,充满能力光荣的那种国。但耶稣所指的天国,却是看不见的那种。
的确,他在世上能为人解决一些问题,但他主要抗争的是那看不见的权势力量。
有一次,有个瘫子被四个人抬来,为了急切求得耶稣医治,竟把屋顶拆了,好把他缒到耶稣面前。耶稣的反应却是或对瘫子说:“你的罪赦了,或说起来拿你的褥子行走,哪一样容易呢?”
耶稣的意思表明得很清楚:身体上的缺憾不能抗拒耶稣的医治,真正的争战是对付那看不见的灵界的力量。信心、赦罪、敌挡恶势力,才是驱使耶稣每天在天父面前所迫切祈祷的。
而群众却只想对这些世上的贫穷、疾病、受政治压榨等难题,要求耶稣解决。以至于最后的结果,期待耶稣为王的人只有大失所望。世世代代以来,这种情况依然没有改变。
我知道许多事工只强调身体的医治和物质的富庶,却很少关心耶稣所重视的:人心的骄傲、假冒伪善、律法主义等更内在的问题。
跟随耶稣的群众,无论对他有什么期望——期待他是所罗门再世一般,以威武重建以色列-旦目睹了耶路撒冷发生的一切,所有愿望都会烟消云散。在“得胜的游行”(与罗马兵丁的阵容相较,寒酸得像一出丑角喜剧)。过不了几天,耶稣就被捕受审。
他告诉罗马统治者:“我是王,说得没错”,但却加上一句说:“我的国不属这世界,我的国若属这世界,我的臣仆必要争战,使我不至于被交给犹太人,只是我的国不属这世界。”
耶稣是一个王?一个被百般讥诮的王。他的紫袍沾满被责打的血迹,并戴上荆棘编织的冠冕。他所呼召的门徒四散逃跑,危险惧怕淹没了他们的忠诚。诚然,连耶稣自身都难保了,他还能保护别人吗?有形的罗马权势,遇上了无形的天国世界,而且一时之间仿佛已经把它熄灭净尽,丝毫无存。
在《猫的摇篮》(GzhCradk)一书中,现代小说家冯内果(KurtVonnegut)安排了一幕场景。一位曾协助过制造原子弹的物理学家,在某个圣诞节回访实验室。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在托儿所中围成一圈,齐唱圣诞诗歌:“多年期待,长久仰畏,今夕尽得实现。”
这真是超绝讽刺的一幕。
对照着耶稣在世时,以色列民长久期盼的幻灭,那群唱诗的人,真的能相信:多年所期待的、长久所仰畏的(如果有人一时按错钮,今夕就俱要毁灭),是因着信靠那位伯利恒的新生儿吗?
他总共只活了三十三年。
羞怯?智慧
我的计划是对上帝的存在与否,做史无前例并且是一劳永逸的科学验证。根据现有的状况来看,似乎有祂存在的迹象,但这些迹象又不够清楚,模棱两可,因此也不能证明什么。比方说宇宙的神奇好了,这些神奇并无法说服那些对宇宙神奇最熟悉在行的科学家。至于这到底是不是证明了科学家的固执愚蠢,还是上帝成功地隐藏了他自己,就无关紧要了。
——柏西(WalkerPercy)《第二次降临》
如果要一劳永逸解答上帝是否存在的问题,没有比趁着耶稣身在人世时再好的时机。耶稣尽可利用这个时机,平息所有的批评与误解。
例如,倘若我的朋友理查德是活在耶稣在世的时代,他就可以当着耶稣的面,向祂要证据:“你说你是上帝之子?露一手给我瞧瞧!”
我们不必去查证结果会如何,因为耶稣在世时经常面对这样的挑战。宗教领袖们不时要求祂显个神迹,证明祂是上帝的儿子,只是耶稣却常不屑且气愤地称他们是一个“邪恶淫乱的世代”。甚至在祂生命危急时,也拒绝施行神迹以求自保。
为什么全能者要自限?
也许我们可以从耶稣的第一个“事件”——受试探这桩类似祂预备公开服事之前的期末考事件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耶稣和撒但面对面的背景是巴勒斯坦崎岖、起伏的山峦,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强烈的对比。
撒但要证据:“你若是上帝的儿子,就吩咐石头变成食物,保护自己不跌伤,并获得万国的荣华。”
我相信撒但的试探对耶稣来说,不是演演戏,预知结局的测试而已,而是一次真实的考验。
一个禁食四十天的人,怎能不垂涎食物?面对危难的人,谁不想保护自己?还有万国的荣华,不是原本就属于先知预言的那位弥赛亚所拥有?
这三种“试探”对耶稣原属唾手可得,因为这三样其实本来就是祂的,只是撒但要祂采取快捷的方式来完成弥赛亚的计划罢了。
俄国小说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的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就以耶稣受的试探作主题。伊凡?卡拉马佐夫说:耶稣受试探是世上最骇人的神迹,一种内在自制的奇能。只要祂在试探中臣服了,祂立刻可以赚得来自撒但和以色列人的信用状,不必再受争议就能广建名声。依据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观点,撒但提供三种贏得信任的快捷方式——神迹、秘传及权柄——基督对这些一概拒绝。
套用伊凡?卡拉马佐夫的话:“你无法用神迹牢笼人心,火热的信心必源于自发,绝对不是建造在奇迹上。”
当我再研读马太精简的叙述和陀氏繁复的重建,不禁困惑起来:旷野的试探和我的朋友理查德在他房里的苦求,究竟有没有不同?祂不是也在求超自然的一线光芒,或者一丝声响,以证明上帝无可置疑的大能吗?再切身说,这和我在遭遇急难困苦时,乞求甚至要挟上帝来显现拯救又有什么不同?
一想到此,我当然要自辩,这中间本来就不同。
理查德的寻求是真心的,我的境遇是有所需要,我们只是求上帝帮助,并不是讪笑他或要求得到上帝的青睐。但是仔细思量,我无法否认这当中的相似处:同样要求上帝脱去包装,证明祂的存在。对于这种要求,上帝一概回绝。
全能的上帝自我设限的另外一则相似的情况,就是当耶稣站在耶路撒冷,靠近撒但对他第三次试探的高山上,面对圣城大声喊说:“耶路撒冷啊,耶路撒冷啊,你常杀害先知,又用石头打死那奉差遣到你这里来的人;我多次愿意聚集你的儿女,好像母鸡把小鸡聚集在翅膀底下,只是你们不愿意。”这种悲伤的呼喊,本质上就是神性内敛(shyness)的表现。
这位可以用一句话就毁灭全耶路撒冷城,可以召唤天军使之屈服的主耶稣,居然望着圣城而哀哭起来。上帝退却了,上帝隐藏了,上帝哭了。为什么?
因为祂所渴望的东西,无法用力量权能来贏得。祂是个尊贵的王,祂想要的不是卑躬屈服,而是真正的爱戴。因此,祂没有采用毁灭耶路撒冷、罗马或者其他势力的方法,而是选择用缓慢、艰困的道成肉身,以至于死的方式,来表达祂的爱。
一种内在的征服
麦当努对于基督走向人间的方式,作了如下的总结:祂不以祂圣洁的能力直接扛上邪恶的权势,也不是以强行的公义来摧毁罪恶,不以完美无瑕的王子之尊来统御人间,以臻和平;祂宁可暂时凭让恶者展其长才,也不以强迫的方式,将耶路撒冷百姓聚拢于祂的翼下,以救拔他们免于将来的愤怒(这愤怒是祂全能的心灵所预知并深引为忧的);祂情愿以缓慢但激励人的方式来作基础的协助与建造;教化人心、以弃恶向善;驱逐恶者撒但,而不只是控制它……喜爱公义的方式,不是以报复来伸张,而是帮助公义滋长……终其在人间的一生,祂奋力抵挡的是那一蹴而就的快速成就——即使当祂眼见老弱无辜或公义真理屡遭践踏之时。
当然,耶稣的故事不只于此。不错,至少与《旧约》所彰显上帝的荣耀相比,祂是受拘于人性,耶稣显得很自制,不愿用匆匆露一手的大能来征服民心。可是,又怎么来看福音书中所记载的,祂的确行过的三十多个神迹呢?当人目睹祂喂饱五千人,叫拉撒路从坟墓中出来或叫一场仲夏的骤雨停歇时,就很难解释神性的内敛(divineshyness)了。
但是,这位只要愿意,尽可天天行神迹的人,却似乎并不十分重视神迹的重要性,对祂的门徒,祂是行了神迹好证明自己的身份——“你们当信我,我在父里面,父在我里面,即或不信,也当因我所作的事信我。”但即使当祂行了神迹,祂也不太高举这些。
当祂叫一位犹太大官的女儿从死里复活时,祂严厉禁止人去宣扬。单单《马可福音》就记载七处地方,耶稣行了神迹之后,明明地吩咐当事人“不可去告诉别人”。因为祂知道在摩西和以利亚的时代,神迹奇事所带来的效果是极其肤浅的。也许可以一时吸引群众,但却很少引发出长远的信靠。主所要的,是真实的顺服与牺牲,而不是以把戏来招揽注意。
其实,祂那个时代的怀疑者很像现代的民众,把祂的能力曲解。上帝从天上说话,误以为打雷。另有一次,说祂的能力来自撒但。耶稣遭遇最恶劣的仇敌之一,便是即使目睹铁证如山,仍拒绝相信。
有一次,耶稣的敌人遇见耶稣医好的瞎子,尽管瞎子明明见证耶稣的医治大能:“有件事我不明白,以前我眼瞎,如今却得见!”他们反而侮辱那人,带他去官府。另外,当拉撒路从死里复活后,这些敌人不但不信服,而且还威胁要将他再治死。
《圣经》的记载,显然很一致——我们所期待的,戏剧化的神迹,其实并不滋长有根有基的信仰。
就连耶稣的门徒,虽然亲眼看见“耶稣变像,衣服放光极其洁白,地上漂布的没有一个能漂得那样白”,又有令门徒大吃一惊,死亡已久的犹太历史人物摩西、以利亚在云中显现与祂说话,并且天上还有上帝说话的声音。当时把他们吓得一一仆倒在地,不得动弹。
但是这样神奇无比的事件,带给彼得、雅各布、约翰这三个与耶稣最亲近的门徒什么影响?他们是不是从此就不再怀疑而充满了信心?事实上,就在几星期之后,当耶稣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都逃跑离弃了祂。
我读了一些有关神迹的书,就如耶稣行神迹,证明祂是所有问题的答案一样,这些神迹也想让怀疑者闭嘴。但是我发现针对人对上帝失望的问题而言,这些“证明”大多于事无补。他们对耶稣没有行的神迹更在意。
为什么有大能正直行事的上帝,有时却不处理一些不对的事?
耶稣医治在毕士大池边的瘫子,为什么只医一个?
有些线索可以在一本比较富有想象力、但基于一些因素而未列入《圣经》中,描述耶稣童年生活的书里寻得。
在《耶稣基督童年福音》(GospeloftheInfancyofJesusChrist)这本伪经中,刻意披露。一些不为人知的耶稣的童年故事,正显示出世人所冀望祂成为的人。根据这本古书,耶稣曾应要求变“魔术”以获得朋友的赞叹——这是真实的耶稣绝不会做的。
伪经中的耶稣,具有受人眷爱、法力无边、邻家大少魔术师的魅力。当他的木匠父亲约瑟做坏了一件重要的木件时,只要耶稣介人,上帝手指一触即刻便能修复。这样神奇的耶稣,也就不会吝于彰显法力来复仇了。当邻近的大婶打伤耶稣的玩伴时,她竟神秘地掉入井中,撞上一个骷髅头而绝命。当耶稣走近一座城时,城内的众偶像竟纷纷解体,化为一堆泥土。这些急切的行动,一点儿不像福音书中所描述的耶稣性格。
祂施展能力,总是为了抚慰人的需要,而不是变魔术、自我炫耀。每次,当人直接求他时,祂便医治。当听道的人听到肚子饿了,祂喂饱他们。当婚宴的客人渴了,祂变出酒来。当祂的门徒建议祂对拒绝接待的城施以报复时,祂断然回绝。当兵丁来捉拿祂时,祂使出祂的超自然能力(唯一的一次)——把兵丁被削掉的耳朵黏回去。
总之,《圣经》正典中福音书的神迹,是为彰显爱,而不是能力。
虽然耶稣所行的神迹太具选样性,乃至于不曾解决每个人的失望,但却是祂事工的记号,可从此预见将来有一日,上帝要为所有被造者行奇事。
按田立克(HelmutThielicke)的话,神迹是“宣告上帝国将临的信号弹已经点燃”。那些经历神迹的人,比方那个被缒下来的瘫子(好像一个等待被擦拭干净的灯罩),他们蒙受的医治,正是十足的证据,证明上帝祂自己已造访人间。对其他的人来说,神迹也唤醒世人无可满足的期望,除非最后的新天地终结所有的痛苦与死亡。
耶稣对神迹所预期的效果也仅止于此。对那些选择相信祂的人,神迹会帮助他们更相信。但是对那些存心要拒绝祂的人,神迹的彰显并不会带来任何改变。
有些事就是只能相信而却不能看见。
迟来的神迹
当法兰西的查理曼大帝首次听见耶稣被捉拿、受审的故事时,勃然大怒,手握着剑柄,剑在剑鞘中摇撼得扣扣作响,大喊道:“如果我当时在场的话,我一定派军队去把他们都杀光。”
我们如今看来,会对这种忠贞的行动一笑置之,或会笑西门彼得,当时他真的拔刀要保卫耶稣。但是在这背后,却隐藏了一个极深邃的问题。
你可以说查理曼毕竟不在客西马尼园,所以无济于事。但是至高的上帝,耶稣的天父却在场,祂又为什么不派兵解危,为祂那所爱的、但却被定罪的独生子稍微动一动指头帮帮忙?上帝为什么不采取行动?
要想探讨对上帝失望的问题,就必须好好思想客西马尼园、彼拉多官邸,以及各各他这三处地方的情景,也就是耶稣被抓、受审、被钉死的三个地方。因为在这三个地方,耶稣亲身经历了跟我们对上帝失望很相像的情况。
这惨案发生时,耶稣在一个安静的园中祷告,他的三个门徒却在园外睡着了。园子内好像很平静,但外面地狱的势力却正嚣张。门徒中的一位已成了出卖者,撒但正得意地领着一大队军兵,带着刀枪向这园子走来。“我心里极其忧伤,几乎要死”,耶稣这样对他三个门徒说。
虽然他曾经宣称有权柄吩咐天军来保卫他,但他这时却没有任何行动。他以血肉之躯活在这世界上,也要按着死亡的律受肉身之苦。这种苦使他到一个地步,俯伏在地,祈祷可否另有出路,汗珠如大血点滴在地上,而上帝依旧沉默。
到了彼拉多那里,全能者的自制依旧。上帝以耶稣的身份,真真实实地被捆住双手。有人嘲弄他会行神迹;当拳头落在他被蒙住眼的脸庞时,还喊:“说啊,是谁打你的啊?”上帝的儿子却不抵抗。人吐的口水,从他的络腮胡流了下来。
下一幕在各各他,我们每逢受难节必演出,讲道、作画不知多少次,恐怕都麻木了,很难加以想象。如果你记得对上帝最感失望的时刻,你就能想象这种光景。
上帝明明可以使用大能做一些事——如医治癌症、生个健康宝宝,或是挽回破碎的婚姻等,结果却事与愿违。祷告了半天,得癌症的还是死了,或是孩子生下来还是脑受损伤了,离婚协议书也出现在信箱里。
各各他山就是这样。我的朋友理查德跪在公寓中祈祷上帝的那晚也是一样。
你可以想象这段没有神迹的时刻。那时,每个人都渴望看到神迹。彼拉多和希律王以前就听人绘声绘影地说过,现在多么想看到神迹;跟随服事耶稣的妇女们想看到神迹;躲在暗处的门徒们想看到神迹;同样被挂在十字架上、一个快死的强盗也想看到神迹;甚至连辱骂他的人,也说他“是以色列的王,现在可以从十字架上下来,我们就信祂。……上帝若喜悦他,现在可以救他。”
然而没有拯救,也没有神迹,只有沉默。
查尔斯?威廉斯(CharlesWilliams)回顾这一幕时,说:“在基督最无助的时刻,拋来的嘲讽竟是‘他救了别人,却不能救自己’,这个定义下得跟中世纪学者的著作一般精准。”
“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耶稣终于出声了,这句引自诗篇的话,发出了最深的失望。
天父上帝转背不顾,或至少看起来如此,只容让历史照样运转,让世界一切的恶胜过一切的善,致使大自然都震撼起来——地大震动、盘石崩裂,坟墓也开了。整个太阳星系也不寒而栗,虽在午正时分,遍地却都黑暗,日头也变黑了。
星期日的清晨,两天之后,像地震闪电般的,耶稣复活了,这下可以还上帝清白,完全解决了对上帝失望的问题了吗?
时机多么不凑巧!倘若耶稣直接在彼拉多的殿廊中显现,给他的仇敌重重一击,那该多好!然而,复活的主虽然显现多次,却是只向信他的人显现。
据我们的查考,没有一个不信者曾经在主死后再看见他的。连那两个看守坟墓的士兵,应该最有机会看见复活的耶稣的,却因吓得浑身乱颤,甚至和死人一样。而且还跑去将所经历的事报给祭司长,并且收受银钱,把这桩事隐藏了起来。金光闪闪的银钱,似乎比复活的上帝之子来得更重要。两个亲眼见着复活神迹的人,只有带着不信死去,成为复活节所遗忘的人。
今天,在全世界的日历上都记载着耶稣的三个节日——圣诞节、受难节、复活节。但只有受难节的情景,是在大庭广众下公然发生的;也就是当上帝显得最无助时,历史却一一地记载了下来同,这也是最多群众观看、最多细节描述的情景。四福音书合起来花了三分之一的篇幅,描写这段最失败的历史镜头。
耶稣一生最公开的一幕:在十字架的受死,正显示出某些神衹是透过能力证明自己,这和藉由慈爱表明自己的上帝,两者之间有巨大的差别。别的强权,如恺撒大帝用武力强制人拜他,就在耶稣的时代,有人因拒不拜恺撒而被杀。但耶稣基督从来不强迫人信他。他宁可用劝服,来吸引人归向他。似是软弱,其实带来希望。
“上帝若帮助我们,谁能抵挡我们呢?”使徒保罗靠着上帝无尽的爱这样归结说:“上帝既不爱惜自己的儿子为我们众人舍了,岂不也把万物和他一同白白地赐给我们吗?”
当爱带着牺牲时,才最说服人。福音书申明说:耶稣来,就是为我们死。他自己也说“人为朋友舍命,人的爱心没有比这个大的。”
要获得永恒的快乐,就得经历这段沉默的时刻,以及深处失望的代价。
进展
“我说夫人,倘若上帝是异教的神祇或是知识分子的神祇(对我而言没什么两样),他可能会远避七重天;也许在听见人间的悲泣时,再返回。可是你知道,我们的上帝早就来到人间,你甩他耳光、吐他口水、怒骂他,最后还把他钉死: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女儿,这些早已发生在他身上了。”
-贝尔纳诺斯(GeorgeBemanos)《乡村牧师日记》
恕我鲁钝再问:我们对上帝的失望,在耶稣之前和之后有何不同吗?
耶稣也曾尝过失望的滋味。知道这个对我们有何帮助?
神学家依据使徒保罗的信息,通常会用称义、和好、赎罪祭来解释耶稣的贡献。
但这些字词只不过指出所发生的事,若要了解耶稣如何解决我们对上帝大失所望的难题,我们一定得从这些字词背后的历史涵义,去追溯上帝追求世人对祂回心转意的深情故事。
回顾先知书,其中一个重要的角色便是一位满心焦虑的父亲,为着他离家出走的孩子忧伤。
耶稣所说浪子的故事,算是有圆满的结局。那位引颈以待的父亲,等得真是够久了;他急急推开大门,跑过去迎接离家出走的归回家来,没有半句诘问。
撕裂的幔子
耶稣到底成就了什么?
为上帝、为我们,他创造了一个从未有的亲密关系。
在旧约,人一碰触约柜就要仆倒致死。但人碰着道成肉身的耶稣,却反而得医治。
对犹太人而言,没有人敢随便提上帝的名字,而耶稣却教导人称呼上帝阿爸父。在耶稣里,上帝又亲又近。
奥古斯丁在他的《忏悔录》中,就表明这种上帝的亲近怎么影响了他。
在希腊哲学中,他知道有一位完全、无限、不朽的上帝,但从来没梦想过像他这种放荡不羁的人竟然可以与上帝亲近。
他曾试过当时各种的学说,但只有在耶稣里,才找着平凡的人与这完全的上帝之间的那座桥梁。
《希伯来书》也很仔细地探究了这种亲密关系。作者起先引用说明在旧约时代,人必须在什么条件下才可以亲近上帝。就是每年仅一次在赎罪日那天,大祭司得以进入至圣所为人民赎罪。他要遵守的礼仪包括净身、穿祭司服,以及五头祭牲,还得战战兢兢地进入至圣所。并且,大祭司的外袍上还佩戴响铃、脚上系上绳索,以防万一在他倒毙,铃声不响时,别人可以从外头把尸体拉出去。
但《希伯来书》论到耶稣的救恩时,便比照着说:“所以我们只管坦然无惧地来到施恩的宝座前……”“信心满满,不再胆怯地进入至圣所”,这句话对于犹太读者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了。但是当耶稣死的那一刻,圣殿中的幔子从上到下裂为两半,使至圣所从此向外敞开。
难怪《希伯来书》的作者终结全书劝诫我们,“当存着诚心和充足的信心,来到上帝面前”。
关于人对上帝失望的难题,耶稣至少解决了:借着耶稣,人可以直接来见上帝。我们不再需要借着人间的任何中保,因为上帝自己已成为中保。
一张面孔
在旧约中,没有人得见上帝的面。事实上,没有人能在上帝的光中存活。少数容许在上帝的荣光中得见上帝的人,都会脸面放光,而且让所有看见他们的人害怕而躲开。
但耶稣来,让人可以正面好好地看看上帝。耶稣说:“人看见了我,就是看见了父。”耶稣是什么模样,上帝就是那个模样。
就如迈克?拉姆塞?所说:“上帝没有一点点不与基督相像的。”
世人对上帝是怎样的一位上帝,怀着千奇百怪的想法。有的视祂为仇敌,有的视祂为警察,甚至是凌虐人的父母亲。又或者,有人根本不去猜想,只觉得祂沉默不语。
从耶稣身上我们不需要再猜测上帝是长什么样子,祂的感觉如何,只要望眼看耶稣就可以纠正我们一切不清楚的影像。
如果我想知道上帝对残障者的看法,只要看耶稣是如何活在瘫子、瞎眼和麻风病患的人群当中,就可得知。
如果我想知道上帝对穷人的观感,困惑于上帝是不是要他们生来就苦命,只要去读耶稣的登山宝训即可明白。
再者,如果我想知道对于苦难,该有什么正确的“属灵”反应,我只要看看耶稣是什么反应:恐惧战兢,加上呼喊和眼泪。
然而尚未
当我读到《使徒行传》,便发现新约的写作语气比起旧约有很大的转变。
新约中其余的书卷,就没有《约伯记》那种凄惨,也没有《传道书》或《耶利米哀歌》那种绝望与痛苦。
显然地,新约的作者们已确信耶稣的来临永远改变了全宇宙。
以保罗为例,他就很坚定地书写说:“天上地上一切所有的都在基督里面同归于一。……叫他在天上坐在自己的右边,远超过一切执政的、掌权的、有能的、主治的和一切有名的。不但是今世的,连来世的也都超过了。”
然而当保罗写这些话时,罗马帝国的势力正猖獗旺盛,到处都是战争、杀害、强夺、疾病,而基督徒本身也受到极大迫害,并且被关人牢狱。
这些苦难应该具备足够的理由让众门徒怀疑失望,但相反地,他们却确信耶稣的应许,将来要在荣耀和权能中再来,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他们曾对耶稣怀疑过,但耶稣复活之后,他们不再迷惑,并且笃信不疑。
不过,尽管新约作者们有如此笃定的信念,还是衍生了一个问题,也是我为什么要在使徒保罗至今已二十个世纪之后,还要写一整本书,来探讨对上帝失望的问题。
这也是告诉我他们悲惨故事的那些朋友所问的问题:为什么我们没有像他们那种信心?为什么对上帝的怀疑和失望总是挥之不去?
这个难题让我常联想到上帝公平与否的问题上来。上帝真的公平吗?
关于上帝的深藏不露和沉默不语的难题,耶稣已给予最明确、直接的回应。但对于公不公平的问题,其实,他只有弄得更糟。耶稣的一生可以说是世界历史上最不公平的事。有史以来世上最善良的一个人,却遭遇了最恶劣的惩罚,使这个残酷的星球又多了一个无辜的牺牲者。
他死后,情况并未改善,耶稣的门徒受到下监、折磨及殉道的“回报”。不公平的问题,并未消失。
令人惊奇的是,《希伯来书》的作者似乎预料会有这个问题常常被提出,所以就直接地承认人对上帝的失望会一直延续下去。
所以在第2章,他引用诗篇一段颇为大口气的话,形容上帝叫万物服在耶稣的脚下,但留了一句耐人寻味、含蓄的话:“只是如今我们还不见万物都服他。”
身为作者,我很知道手写所思却心有所疑的滋味:我真的这样相信吗?
《希伯来书》的作者,在抄录了《诗篇》作者大有胆识的话之后,似乎也一样地停顿下来长久思考。
不错,耶稣是统管万有,但目前真的不是如此啊,“只是如今我们还不见……”这么一句话,就包含了所有的不公平现象:战争、暴力、憎恨、私欲,恶胜过善,疾病与死亡,眼泪与叹息,失望与对这混乱世界彻底的绝望,这可能是《圣经》“最真实”的一句话。
《希伯来书》接下去说:“惟独耶稣因为受死的苦,……叫他因着上帝的恩,为人人尝了死味。”
很明显,作者没有引用登山变像或者复活的身体,这些胜利的形象来描写耶稣,而是指出十字架上的耶稣。然后作者用《新约》中最奇怪的口吻说:基督“得以完全”、“学了顺从”是因所受的苦难。
解经学者常刻意绕过这些句子,因为这些话很难和传统认为上帝是不改变、没有苦痛的理念相调和,但我不能跳过这段话,因为它在《希伯来书》中出现,描述耶稣如何解决了人对上帝失望的问题。
《希伯来书》很清楚地指出,道成肉身对上帝与对人的意义。这是祂与人认同的唯一道路。
上帝是灵,无法被物质世界所限制,也无法经历肉身的软弱,更无法经历恼人的痛觉细胞发出的警告。但耶稣一来,就完全改观,他体验过身为人的滋味,从生产时的流血与痛楚,到死亡时的流血与痛楚。
《旧约》给我们看见:当上帝是什么滋味;而《新约》则记载:上帝在学着了解当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我们感觉到什么,祂也能感觉到。我们要一位不但知道痛苦,并且与我们分担痛苦的上帝;我们要一个会感受痛苦的上帝。就如神学家潘霍华,年轻时即在纳粹的监狱中写下:只有受苦的上帝才能够帮助。而借着耶稣,上帝成为这样的一位上帝。
《希伯来书》说:如今他能体恤(sympathize)我们的软弱,唯有sympathize这个字能道出祂是如何完成的:因为它是由两个希腊文sympathos组成,意为“与之同受苦”。
因着耶稣,上帝了解我们对祂失望的感觉。
这样说会太过分吗?否则我们如何解释耶稣的眼泪,和他在十字架上的呼叫呢?我们几乎可以把本书的三个主题,都丢到他那句狂喊上——“我的神,我的神,你为什么离弃我?”
《希伯来书》说,上帝的儿子因苦难“学了顺从”。只有当一个人受试探想要去违背时,才有可能学习顺从:受试探想要去逃避时,才有可能学会勇敢。
耶稣为什么在客西马尼园里不拔刀自助?为什么拒绝差派天军降临拯救?为什么拒绝依从魔鬼的挑战使世界向他下拜?原因是如果他这么做了,他就糟蹋了他来到世上最重要的使命——成为跟我们一样的人,一样的生,一样的死,按着上帝创造的规律来运作进行。
贯穿全本《圣经》,特别是在《先知书》里,我们看见上帝内在充满一股极强烈的冲突。一方面祂爱极了祂所创造的人类,但另一方面却又急迫地想毁灭使人类受捆绑的罪。终于在十字架上,上帝解决了这种冲突,因为祂的儿子在十字架上将败坏变成了爱。
唯一也是彻底克服恶的方法,就是让它在一个甘愿且活生生的人心中受熏烤。当它被化解吸收时,就像海綿上的血、刺在心上的矛一样,失去它的力量,而且无法再加以扩散。——韦伯(GaleD.Webbe)《黑夜与虚无》
第四部全盘翻转的圣灵转换
第一天上班时,你的胃都揪在一起了。我能胜任吗?如果出错怎么办?老板会喜欢我吗?你瞥了一眼其他的人,他们正斜着眼朝艳阳望去,两腿交互换着,不安地以凉鞋的鞋边,来回在沙地上摩擦着。这一批共七十人,接到召集令要来参与完成一项作业。
耶稣正在结业式上讲道。他看起来有点不安,他的讲词也带着警语:“我差你们出去,如同羊羔进入狼群。不要带钱囊,不要带口袋,不要带鞋,在路上也不要何人的安。”当他快结束时,嗓门提高,要人注意:“听从你们的,就是听从我,弃绝你们的就是弃绝我。弃绝我的,就是弃绝那差我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人群散去,咽下疑问,分头去做被指定的差事。
几天以后再见到耶稣,他好像换了一张脸似的,所有的严肃和警戒都不见了。他听了你的叙述,对你眨眨眼,鼓励你可以再做得精致些。他对医病、赶鬼、改变生命的故事,不厌其烦地听着。被派到那些山峦小村的危险差事真的奏效哩!耶稣太高兴了。大家开起庆功宴。
听他讲道听久了,你会以为自己真行,可以踩踏蛇蝎,什么都不怕。你正报告到一半,他举手示意暂停,他忍不住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兴奋:“我看见撒但从天上坠落,像闪电一样。”
他一说完,,你还没弄懂他的意思,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席卷。刚才一定有一些重大的突破和进展。接着,他又躬身靠近,小声地说:“从前有许多先知和君王,要看你们所看的,却没有看见:要听你们所听的,却没有听见。”
期末考啊
约六个月之后,在耶路撒冷的一个小房间里,你和其他十二个人在共进晚餐。一股令人窒息隐秘的气氛充塞着。吃过的饭、佐餐的酒,都叫人禁不住头晕。事情一件件来得太快。
之前耶稣很风光地被迎进城里,似乎你们所有的梦想就要实现,但此时的气氛却显得十分不祥。首先是耶稣轮流为每一个人洗脚,使得彼得很不自在。耶稣的口吻也摇摆不定,一下子很叫人安慰,一下子又指责你缺乏信心,并且还说有人要卖他。虽然有些话实在听不懂,但有一件事虽然大家都不愿意,却是很清楚的:他快要离开了,而且有另一位要来代替他,这一位他称作保惠师。
整个房间突然起了骚动,好像疾风偃草。为了建国的行动,你们等着耶稣下命令,等了好几个月,如今他却把一切推给你,推给这十二个人!
他环视了全桌人,最后说了:“如今我把一个国托付给你们,正如父也曾托付国给我一样。”
离去
结果,你失败了——你们每一位都惨败,连彼得也是如此,他在背叛前几个钟头还夸下海口。
耶稣在小房间的那晚又说:“我已胜了世界!”
可是你怎么想,也没法子把接下来发生的事,跟这句话连在一块儿。更甭提二十四小时后,目睹他赤身被挂在十字架上,他那虚弱的身子,在火炬下闪闪发光。这一位,还算得上是你家园的救主、万王之王吗?这简直是太难叫人相信了。那天是礼拜五。
到了礼拜天,几近离谱、令人难以置信的流言,在哀悼的群众中间沸腾开来。然后,那个礼拜,你就见到他了。真的,你亲手摸到他的,耶稣!
他做了一件没有人能做的事:他心甘情愿地赴死,然后又回到人间,从此,你再也不会怀疑他了。
有四十天之久,耶稣显然可以自如地向人显现,然后又不见。
当他显现,你会渴慕地听他解释所发生的这一切;当他离去时,你便和同伴开始策划新国度的事宜。想想耶路撒冷终于要摆脱罗马的统治,获得自由了!
过去,朋友无不讥笑你着魔于那个乡巴佬教师,如今你终于可以证明给他们看:再也没有人敢欺侮你,再也没有人敢欺侮以色列民。
彼得、雅各、约翰是最内圈的人,当然分居高位,不过,建国总需要许多首长,毕竟你也跟过耶稣三年……弥赛亚,真的弥赛亚已把你算人他最亲近的门徒行列。
那四十天,没有一个人的炽热曾有稍减,怎会稍减呢?耶稣每显现一次就又是一次神迹啊。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他(大家都私下辩论过好多回了):“夫子,你复兴以色列国就在这时候吗?”
你屏息以待,等候某项指示——准备武器、作战计划之类的,毕竟罗马人不可能毫无抵抗就束手就擒的。谁也料不到耶稣的反应。起初,大家以为他没听清楚问题。他竟岔开问题,谈起邻近的国家和遥远的地名,他要你们往那儿去,为他作见证。只是要先回耶路撒冷,等候圣灵的降临。
接着便发生了件最希奇的事。你们还站在那儿听他说话时,他的身子竟离了地,升到半空中好一会儿,才被一朵云彩给遮蔽,,从此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三个景象
这三个景象——差派七十个工人,最后的晚餐以及升天——处处表明为什么耶稣来到世上又离开的原因。
的确,他来了,为要解决处理属灵公义的问题,并且向我们显示上帝的真像。
但是他来,同时也是为了设立教会,一个能让上帝的灵居住的新处所。
这就是为什么当那七十人回来向耶稣报告时,他会欢乐起来,“听从你们的就是听从我”。
他事先已告诉他们,如今计划显然已奏效,他的使命,更是他的生命,已借着这些七十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而流露传递出去。
在最后的晚餐里,耶稣的态度表现得更加急迫。这些门徒是他在世界上最亲近的朋友,而此时是他把整个使命托付给他们的时刻。尽管这些朋友尽是些很快表达忠诚,但又会很快否认他的人,他还是对他们说“父怎样差遣我,我也照样差遣你们。”
明知他们不能领会他的意思,但还是相信这小群人会把他的信息传播到耶路撒冷、犹太全地和撒马利亚,直到他自己都没到过的地方——地的极处。
后来,耶稣的身体在众门徒惊讶的眼神中升上天去。
但很快地,在五旬节,上帝的灵,就住到其他的身体中,众门徒的身体中。
风中的改变
PBS公司发行有关宗教的纪录片,搜寻历代各类神衹的图片或类似的抽象作品。又一项无趣的采访工作,有人说:“够了。是谁出的馊主意?第一道菜的主角就是位肉眼不能见的!”
总算有人想出一个办法,安排一次与上帝本身的对谈,上帝的影像则被模糊处理。
公元前14世纪,直升机出机拍摄西奈山顶。荒无人烟的地区,所以没有电视天线之类的东西要拆除。镜头拉到由阿拉伯游牧民族所饰演的一群古代希伯来人中。画外音:有关他们吃什么、穿什么。镜头盯住一个十二岁的犹太男孩。打断他的游戏,请他靠过来。“介绍一下你们的上帝,他是怎么样的一位?”旁白问道。
男孩睁大了双眼,“你是说……你是说……”他始终说不出话来。
“不错,就是耶和华,你们拜的上帝。”
“他是怎样的一位?他喔?有没有看到那座山?(镜头转向火山口,烟雾腾空,特写沉积岩)。
那就是他住的地方。你千万别靠近,要不然你会死喔!他很……他很……他就是很吓人的,真的很吓人。”
公元1世纪。摄影机出机沿着巴勒斯坦宽阔的地平线取景。同一批临时演员,饰演在沙漠边缘放牧的一群人。背景有绿州。镜头摇近其中一伙路人,再聚焦倚着小树丛而坐的一名妇人。引她说话。
“上帝?我现在也还在摸索他长得什么样子。以前我以为我懂,可是自从我开始跟着这个老师学以后,倒是糊涂起来了。他说他就是弥赛亚,我那些朋友却嗤笑。不过,他喂饱人的那天,我倒是在场——他若不是,还有谁能呢?我吃了一条鱼。我还亲眼看见他医好一个瞎子。”
“敢情上帝就是那位名叫耶稣的,就在那儿。”
公元20世纪。镜头移到美国一个小镇美丽的教堂,拍摄教堂座椅上会众的脸。旁白者发声“今日,上帝又是什么模样呢?”
风中的改变
《圣经》新约要我们相信,答案就是在那座平凡的教堂里,那群座椅上平凡的会众。
上帝就在基督身上,是一回事,然而在我们身上?可能吗?
要感受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圣经》从头读到尾,从《创世记》到《启示录》一气呵成,好像我在科罗拉多那些下雪天所做的。
旧约描述这位有大能威严宇宙的主宰,充满圣洁、火焰,还有极深的情怀。接着的四福音书,记载耶稣在世的生活情形。但是从《使徒行传》下来,圣经就突然变成一连串给人的书信,给希腊人、罗马人、犹太人、作奴隶的、当主人的、男的、女的、老年、小孩等各式各样不同的人,但是却对读者有一致的认同,都称他们是“在基督里”的人。
“教会不是别的,只是基督切实在其中模塑的一群人。”朋霍费尔如此说。
使徒保罗就用“基督的身体”来形容这一群人。他看见有一种新人类,因为上帝自己(圣灵)活在他们中间的缘故,在世上形成一个新族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表彰上帝自己。
保罗还认为,这其实就是上帝一直以来要完成的目标。“岂不知你们是上帝的殿,上帝的灵住在你们里头吗?”保罗在写信给哥林多那群混乱失序的人时这样说。
对犹太人而言,上帝的殿是座建筑物,是上帝在地上居住的所在。
难道保罗在这里所说的,是以为上帝“搬家”了?
圣经中出现三个殿,把它们综合起来,可以看出其发展过程:上帝以圣父、圣子、圣灵三种位格显明他自己。
第一个殿是所罗门王所建造的雄伟的圣殿,后来希律又重建。
第二个殿是耶稣的身体。(耶稣曾说:“所毁坏的殿三日内要被建造起来。”)4
而第三个殿,就是以人所形塑而成的殿。
托付
他似乎并没有做哪一样足以在创造物中代表他自己的东西。
我知道三位一体绝不是一项简单的教义,而且圣子、圣灵的作为,在旧约中也都有踪迹可寻,但我们若不提道成肉身或五旬节,则我们所说的三位一体就不够完全。
每一事件多多少少会启示一些过去不为人知的,有关上帝的某一部分,在人对上帝认知的路途中,激起新的涟漪。祂乃是指挥我们慢手慢脚,笨拙地去做出祂转瞬间就可以漂亮完工的事。
创造,从头到尾都好像一场托付、授权。我想,这大概是因为祂本身就是一位给予者。
这三个阶段——圣父、圣子、圣灵,表达了上帝与人的关系亲密程度的进展过程。
在旧约西奈山上,人们不敢亲近上帝,而央求摩西代表他们去谒见上帝。
而到了耶稣的时代,人们可以自由自在地与他交谈,可以摸他,也可以害他。
然后到了五旬节,这群曾经离弃耶稣的门徒们,竟然成为上帝居住的对象。
而且不可思议地,耶稣居然把神国托付给他们,还有我们。
但是不谈也罢,有关圣灵的模棱两可的认识,还得与现实中教会刺眼的现况相调和。
看看教会的光景,难道上帝的心意就是如此景况?
任何托付都会带着冒险性质,作主人的就懂得这个道理。当你交托某人去做一件事时,你就必须放手。
当上帝“神藉我们劝……”(保罗用语,哥林多后书5:20)时,祂冒了极大的险。我们可能是一群极差劲的代表——贩卖奴隶、十字军东征、屠杀迫害犹太人、殖民主义、战争、三K党等等——所有这些都是打着基督的旗帜而进行的。
上帝要去爱的世人、上帝要呼唤回归的群众,根本见不到上帝的踪影,因为挡在路中间的可能是我们的脸。然而上帝愿意冒这个险,因为祂要世人透过基督徒来认识祂。
有关圣灵的教义,就等于是在探讨教会——圣灵住在我们中间。
这种设计看来好像是“上帝的愚拙”,如同保罗在一处《圣经》说的,但布耶赫那对这样的愚拙,却叹为观止,竟愿选召这类人来作祂的圣工……脑筋不灵光的、不配的、无能的、自命清高的、自命不凡的、怪里怪气的、疯疯癫癫的、胆小鬼、好色之徒等。
但保罗接着却说“上帝的愚拙总比人智慧。”
身处于这群有瑕疵的、平庸的教会群众中,我们自己就是教会中那批脑筋不灵光的、不配的、怪里怪气的人,但仍期盼要调和成圣经所说,有关基督的身体那个伟大的真理。
不过,《圣经》总是不会看走眼的。
先思考两个例子:
一、我们在世上代表上帝的圣洁。
圣洁,超乎一切,构筑了人与上帝之间广大的距离,也就是至圣所布幔内的那片禁地。
但新约坚定地表明,那次巨大的震裂已带来天旋地转的改变。
全然圣洁的上帝,如今竟住在非常不完全的人里头。
又因为祂尊重我们的自由,所以圣灵就“服”在我们的行为下。
我们可以欺哄圣灵、让圣灵担忧,并且消灭圣灵的感动。
如果我们选择走错,按字面意义,我们也就挟持了上帝走错路。
没有别处比《圣经哥林多前书》6章,更有力地诠释了这奇特的真理。保罗痛责哥林多教会好色召妓的会友,他逐一驳斥他们的自圆其说之词,最后,他肃穆地警告:“岂不知你们的身子是基督的肢体吗?”
保罗义正词严的责骂,接着毫不犹豫地作结:“我可以将基督的肢体作为娼妓的肢体吗?断乎不可!”
你即使不是圣经教师,也能看出这么强烈的对比。
在旧约中犯淫乱罪的人,因干犯上帝的律,是要被石头打死的。但在圣灵的时代,上帝是把祂的荣誉,甚至精髓都托付给我们。
我们在世上体现上帝的道成肉身;临到我们的一切,也就临到上帝自己。
二、我们在世上从事上帝的工作。
或更正确地说,上帝透过我们来做他的工。不过当你要诠释时,张力就来了。
奥古斯丁说:“没有上帝,我们不能做什么,没有我们,上帝也不做什么。”
同样的思路,保罗也说“当恐惧战兢,作成你们得救的工夫。”以及另一句都是“上帝在你们心里运行。”
无论这两句难解之经文有什么其他的意义,至少都与“一切都交给上帝”的态度是相对立的。
当以色列人在旷野漂流时,上帝为他们奇迹似的预备食物、水,甚至连鞋子也没穿破。耶稣也一样经常直接满足人的需求。
许多现代的基督徒说到那些令人振奋的故事时,都会有向往之情,甚至失望“为什么上帝现在不这么做了?”“为什么他不神奇地供应我们的需要?”
但是到了新约时,上帝作工的方式就转变了。譬如保罗被关在酷冷的牢房时,他转向他的朋友提摩太提出照顾肉身的需要:“带那件外衣过来,还有书卷。还有马可,他一直于我有益。”当他遭遇其他患难时,是借着提多的探望而得到上帝的安慰。当耶路撒冷遭遇饥荒时,保罗还要到处募款来赒济解困。
上帝仍满足初代教会的需要,如同满足以色列民,只是以间接的方式透过教会肢体来供应。而且保罗也没分别说“这是教会做的,那是上帝做的。”如果这样分,就是弄错了他一直在强调的重点。因为教会就是基督的身体,教会做的就等于是上帝做的。
保罗之所以坚信这个道理,可以追溯到他第一次与神戏剧化的会面。当时他热心迫害基督徒,是个恶名昭彰的大捕头。但在往大马色的路上行走时,有大光照着他,使他三天瞎了眼。当时就有声音从天上对他说:“扫罗,扫罗,你为什么逼迫我?”逼迫你?逼迫谁?我不过是追捕那些异端基督徒。“主啊,你是谁?”扫罗终于问道,仆倒在地。“我就是你所逼迫的耶稣。”这个句子等于替圣灵所带来的改变做了一个总结。
几个月前,耶稣才被处死。扫罗所捉拿的是基督徒,并不是耶稣。但是复活的耶稣让扫罗明白了:这些人就是他的身体。凡伤到这些人的,就是伤到他。这是使徒保罗永志难忘的一课。
想到这里,我不得不联想这个道理会怎么应用在我个人身上。有关圣灵的真理背后有极重要的涵义,可以解决本书所探讨的问题。
我的朋友理查德问:“上帝到底在哪里?请显示给我看,我要见他。”
其实,这个问题部分的答案应该是:如果你要见上帝,那么就看看那些属于上帝的人——他们是上帝的“众身体”(bodies)。他们是基督的身体。
尼采对这个挑战曾如此说:“如果我也信耶稣为救主,他的门徒一定会看到更多人得救。”
但如果理查德能认识一个像特蕾莎修女(MotherTeresa)—样的圣人,充满了仁慈与恩惠,也许他就会比较相信上帝,因为她很像上帝,也在做上帝的工。
但是理查德并不认识特蕾莎修女,他认识的是我。而这又是关于圣灵最让人低头敬畏的教义。
理查德也许一生永远不会在风中听见上帝的声音来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太可能会在有生之年看见上帝,他能看见的就是我!
达到最高点
如果能够排除对《圣经》先入为主的认识,把它当成一部小说来读,就会读出像下列这样的情节:起初上帝,就是灵,创造了一个很广阔的物质世界。在上帝奥妙的创作中,只有人类与他相似,也就是具备“上帝的形象”。这种形象固然是一种特殊的赏赐,但也是一种负担。具有灵性的人类,虽然可以跟上帝直接沟通,但是这种灵性也赋予他们自由,可以选择违抗上帝。
人类果然违抗了上帝,于是从违抗上帝的那天起,亚当夏娃里头的灵性就死了。他们的肉身虽然还继续活了好几年,但是他们却失去了可以自由敞开与上帝联合的灵性。
《圣经》接着就记载一连串上帝怎么使这失落灵性复元的故事。祂先从亚当这一家开始工作,然后挪亚一家,最后是亚伯拉罕一家人,成为旧约的中心主轴。
其间,《圣经》刻画的上帝有时候像个乳养小孩的父亲,有时又像个热烈追求的情人,但通篇不变的是:祂一直在找寻如何“突破”,到达人间,使所失落的可以复原。
然而,综合整个旧约记载,除了极少数例外,大部分都失败了。
直到新约时代,上帝做了个大变动,以耶稣降生的方式来“入侵”人类的历史。耶稣代表一个崭新的开始。他被称为“第二亚当”,也就是一个新人类的领导。于是借着耶稣,上帝终于拆毁与人之间的鸿沟,可以让人类与祂和好。
耶稣离开世界之后,在五旬节时,上帝的灵降下,并且充满在人身上。从此,人类失落的灵性就再被找寻归回。
上帝如今采取居住在人里面的方式,而不是只在园中与人同行而已。这时,你不必读很多新约中的书信,就已经可以感受到那份兴奋的气息。
保罗的表达,再强烈不过了。广大受造之物,切望等候上帝的众子显出来。他描绘出整个宇宙都屏息要看地上的大事:(上帝)要借着教会,使天上执政的掌权的,现在得知上帝百般的智慧。彼得还急忙补充说,连天使也愿意详细察看这些事。
按照新约的记载,这些无名小卒逐渐扩散到撒马利亚、希腊、埃塞俄比亚、罗马、西班牙等地,从事着扭转历史的伟业,在为上帝把所有受造之物重新恢复原貌。
为什么会更好?
当我着手写作本书时既已打定主意,要坦诚面对问题:因为我是要为那群希望幻灭、期待落空、感觉受骗的信仰追寻者而写。所以坦白地说,要这群大失所望的人感受到新约作者的热情,的确很达到最高点困难。
比方我的朋友理查德说,他不想信了,因为上帝的运作方式太隐晦了。他渴望的是干脆利落,要么像焚烧荆棘,要么像分开红海。
“上帝百般的智慧”借着教会彰显出来?你最近去过教会看看吗?
耶稣倒蛮能让人钦佩的,环绕上帝荣耀宝座的云彩也能叫人仆倒,但是,就凭教会那副德性?
新约所说的和我们每日所观察的事实之间,着实有很大的差距。
有些人或许会解释说保罗所说的教会是新约初期的教会,我们现在的教会已经离理想差得太远。对这种说法我实在无法苟同。因为新约书信所写的对象,原本是一群拜天使、偶像,或是盗贼淫妇之类的人,但他们归信之后,上帝就住在这样的一群人中间。
哥林多教会哪里像个“理想教会”?粗里粗气、顽固到极点,其败坏堪称无可匹敌。但保罗关于教会是基督的身体最生动的描述,就是出现在写给哥林多教会的书信当中。
我也不想再拐弯抹角地掩饰,就直截了当地问了:这历世历代以来,上帝到底想成就些什么?
如果我们可以像一家公司,提出类似“损益分析”的计划表来,那么,这份计划的“损”和“益”各当为何?——对上帝和对我们?
上帝要付出的最大代价,大概就是教会的各样缺憾。就像祂被称为以色列的上帝所得到的“名声”,如今,祂照样把自己的灵委身给毛病百出的世人。
看看哥林多教会、南非的种族纷争、北爱尔兰的流血事件、北美布道家的诈欺新闻,就足以证明教会根本距离上帝的理想太远。而世界上的人却以这些佩戴着上帝名分的人来批判上帝。绝大部分人类对上帝的失望,来自对基督徒的失望。
赛尔丝(DorothySayers)曾说,上帝为了扬救世人,遭受三大屈辱:第一就是道成肉身,穿戴人类有限的身躯;第二是十字架,忍受公然的迫害;而第三就是教会,上帝居然舍下自己,把自己的声望名誉寄托在一群平庸人的身上。
不过,同时也因为上帝的灵以一种我们肉眼无法得见的方式,充满在平庸人的身上,就帮助宇宙世界复原、位于上帝的管理之下。
我们的悔改,使天使欢呼。我们的祷告,也能使高山移动。
上帝的收益,我们可以从上文提过的《路加福音》第10章得知:“我曾看见撒但从天上坠落像闪电一样。”这也是耶稣听到他差出去的那七十位回来传捷报时,他欢喜的宣告。
祂的反应,好像一位父亲,深以儿女超乎预期的表现为傲。
我们可不能推衍过度,以为上帝“需要”我们的合作,而是祂宁可拣选我们在地上做恢复受造物的工作。就像我的头脑使用手臂、手指、手腕来写这个句子一样,祂选择人类成为复原任务的工具。也就是保罗常用的比喻:基督的角色是身体的头,带领指挥身上的各肢体来行使他的旨意。
要了解上帝的收益,就要思考先知书中,我们读过的对上帝的两种比拟:如父母又如恋人。
这两种人际关系都包含了上帝在寻找人类时共通的特性,用一个字来表达就是:依靠。
依靠是这两种关系的共同点,也是分歧点。怎么说呢?
对一个小婴孩而言,依靠是他生命的全部:他靠别人来照顾他的一切需要,否则就会死去。父母亲半夜被吵醒,处理他的吐泻物,训练他上厕所,各式各样的麻烦事都做,但却是出于爱心,因为知道孩子需要完全依靠他们才能生存。但是做父母的不会永远这么做下去。老鹰会推小鹰出鸟巢去飞翔,做母亲的会断奶而拒绝孩子吸吮。
正常的父母亲,不会永远想要孩子依靠他。一个父亲不可能老是推着女儿的拖车走,必要教她走路,虽然明知她有一天可能会走失。好的父母亲必然是渐进地把孩子从依靠的心态推入自由独立的境界中。
而情侣之间却刚好走相反方向。一个人本来很自由,但是为了爱就选择放弃这种自由而变成对方的依靠,就像圣经说的“彼此顺服”。
任何一对夫妇都能告诉你,在夫妇相处的过程中,彼此顺服是天天的事。在健全的婚姻关系中,双方会很甘心出于爱来顺从对方的要求。相反,在不健全的婚姻里,顺服变成一场你争我夺的权力拉扯战。
由这两种人际关系的不同点显示出,在人类历史中,上帝一直对人所期待的是:上帝并不希望人对祂像孩子般无助依赖式的爱,毫无选择。祂所渴望的是成熟且能自由付出的情侣式的爱情。祂一直都想成为我们的“情侣”。
从以色列国身上没有得到这种成熟的爱情。上帝用手肘不断地推这个年轻的国家,希望他们能长大成熟,到了应许之地,吗哪就停住了,上帝已给了一块新地,他们必须自己耕作所需的食物。但以色列人的反应却依旧幼稚无知,不但不体会上帝的心意,反而去敬拜生育之神衹。上帝想要个爱人,却换来个永远长不大的婴孩。
那么现在圣灵的时代又如何呢?上帝是否就得到爱人而不是孩子了?令人诧异的,新约的回答居然是肯定的。
这些新约中好像样品目录的句子,显示上帝在新约中看我们是:“……毫无玷污皱纹等类的病,乃是圣洁没有瑕疵的……无可指摘、诚实无伪,在这弯曲悖谬的世代,作上帝无瑕疵的儿女。你们显在这世代中,好像明光照耀”“你们从前远离上帝的人,如今却在基督耶稣里了”“靠着他的血已经得亲近了”“这样,你们不再作外人和客旅,是与圣徒同国,是神家里的人了。”“……你们也靠他同被建造,成为上帝借着圣灵居住的所在”。
事实上,《圣经》呈现出:当平庸的世人与上帝的灵相结合,就成了创造中最崇高的成就。
上帝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要装备我们,以成就祂对世人的旨意。如此缓慢而艰难的过程,有一日必会达成收复整个世界的目的。
我们会得着什么
然而,这么宏大的计划——要作上帝的总代理,万物之灵——代表上帝,对我们而言,却是不实用的收益。
上帝的计划对我们这些活在世上的人而言,各有哪些损益呢?
我们依旧活在一个被痛苦、悲剧和失望所诅咒的世界里。就如我以前介绍过,这种“亲密性”从西奈山冒烟到耶稣这人,再到圣灵的内住,已跃进了好大一步,但上帝似乎从那种直接参与中“抽身”了。因此,有些人会怀念旧约时代,上帝用比较明显插手的方式。
旧约叙述的是上帝签了具体的约,以具体的字汇,来保障身体的安全和繁荣,新约却没有。圣灵虽好,却看不见。这种由看得见转变为看不见,对有些人比如理查德来说,是极大的“损失”。上帝不再在云中显现,我们“失去”了眼见上帝存在的证据。这种情况因而使人对上帝的失望更长远流传下去。
在古时,希伯来人要知道战争怎么打,盖圣所要用什么木头,大祭司都有方法知道上帝的旨意。而现在单单美国就有个宗派,要大家同意上帝对某件事的旨意如何,那简直就是不可能。比起当年在旷野的犹太民众或跟随耶稣的初代使徒,教会中不同的声音就是现今教会需要付出的代价的一部分。
这么说来,我们到底得到了什么?
律法和圣灵之间的差别是:一个是死,一个是生;一个是奴役,另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终身作孩童,另一个则是长大成人。到底谁会想念过去的日子?新约,尤其在希伯来书、罗马书及加拉太书中,对此有深切的剖析。
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使徒保罗激动地响应着“对我有什么好处”这样的问题:什么话?你疯了不成?!还问有什么好处?你先回去翻利未记、民数记、申命记,把它们一口气读了,我们再来读吧。
你怀念古代那些“美好时光”是吗?
谁愿意再回去面对那种曰子:每天要对自己永恒的命运提心吊胆?还要小心翼翼,提防一不留心犯了哪一条诫命。必须得靠着那一大串礼仪、献祭,穿戴上十分麻烦的祭司服,大祭司才能亲近上帝,你还怀念这种日子?告诉你,我费了大半生想搞好这些要求,你想要?换给你好了。
套用保罗的话,旧约的方式是“那刻在石头上属死的职事”,“是训蒙的师傅,引我们到基督那里”。谁希望永远留在幼儿园?“我们不像摩西将帕子蒙在脸上,叫以色列人不能定睛观看逐渐消失的光辉。……主就是那灵,主的灵在哪里,哪里就得以自由。”
上帝的计划包括一些冒险。对我们而言,要冒独立自主的险,以信心和顺服跟随一位看不见的上帝。
对上帝而言,要冒我们永远不愿意长大成人的险,也就是冒我们不会爱他的险。显然上帝在衡量轻重之下,觉得值得冒这个险。
三位一体的和音
我们可以把上帝的整体计划,看成是一连串声音的结合。第一种声音如雷贯耳响彻西奈山的云霄,又如迦密山祭坛的雄雄烈火,没有人可以否认它。奇怪的是虽然听见的人,无不害怕,就如当时在西奈山下或迦密山上的以色列人,但是等声音消逝之后,人便忽视它。很少人会想去寻找那种声音,而且当声音寂静时,更少人会去记得它。
到了耶稣的时代,这个声音就转了调,变为道成肉身。上帝的声音是一个犹太乡间人的声音,一个很平凡的人声。虽然说话时带着权柄,但不会把人吓跑。他微弱的声音可以引发争辩,也可以穿透人心。
等耶稣离世之后,声音又换了个形式。在五旬节时,舌头——说话的器官——如火焰显现出来,分开落在他们各人头上。这个声音近得像呼吸一样,柔和得像讲悄悄话一般。这种声音最容易消灭它,也最容易让人忽略。所以圣经说圣灵可以被“消灭”,可以令他担忧试试要消灭摩西所见的荆棘之火或熔掉西奈山的山岩!
不过圣灵也是种最亲密的声音。在我们软弱不知道怎么祷告的时候,圣灵可以用说不出来的叹息替我们祈求,是言语所无法表达的。这种叹息就像妇女生产时所发出的呼声,新生命创造过程中的阵痛所自然产生的声音。
圣灵不会把对上帝的失望感挪移开来。从圣灵的各种名字代求者、帮助者、辅助者、劝慰者——来看,暗示着问题还会存在,但是圣灵是凭据,保证那将要来的一切。他提醒我们,这些失望只会是暂时的,是永生的前奏,在重建新天新地之先,必须经过的一环。
新约圣经有两处记载,比喻被圣灵充满好像醉酒一般。这两种醉,都会改变你对现实磨难的态度,但两者却截然不同。很多人喝酒是为了忘掉失业、生病、悲惨人生的痛苦,而来到“幻想世界”中自我陶醉。然而醉酒会醒,会再回到没被改变的现实中。但是圣灵以微小的声音告诉我们,的确存在着一个世界,那个幻想世界是真实的,当我们醒来时,会永远地进入那个最真实的世界里去。
我对我的灵说,要安静,
让黑暗来吧,来到你身上,
这黑暗毕竟是神的黑暗……我对我的灵说,要安静,
不存希望地等候,
因为会指望错的事物;不存爱心地等待,
因为会爱上错误的对象。
只是,还有信心,
而信心、爱心和盼望,在等待就都有了。
—艾略特
打扰
一天夜晚,我坐在地下室的书桌前,准备为这本书的第二部分拟出大纲,作个复习总结,过去几年来我收集了有关这个主题的许多材料,现在我开始逐一翻阅,想从《圣经》的观点再一次来看这些资料。
我一边工作,一边回想我与理查德在客厅第一次听他提出的三个大问题:上帝的公平性、沉默不语和隐藏不露。这些问题导使我要从整本《圣经》去找出蛛丝马迹。
当我刚开始着手时,我期待找到一位主动的,必要时能看到他卷起袖子、呼风唤雨地介入我的困难的上帝。至少,这位上帝不要这么不动声色、深藏不露、神秘兮兮。这要求一点儿不算过分吧!但是《圣经》却令我惊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经常有神迹的世代,却没有滋长出长期的信心,相反的,大多成了没有信心的例证。我愈研读《圣经》,愈不渴想再生逢吗哪、火球的“美好时光”。
更重要的是,我在《圣经》中还瞥见上帝的一个观点。上帝的“目标”(如果我们可以这么用)不是要以彰显神迹来扫除我们的疑惑(这个对他易如反掌),而是渴盼与世人和好,向世人表达爱,也被世人所爱。
《圣经》清楚地显示出,上帝为了突破隔阂,又不至于惊吓到有罪的世人,他所做的一连串努力:从圣父对希伯来人如父亲般的呵护,到圣子耶稣降卑屈就而非高高在上地来教导我们认识上帝的旨意,再到圣灵来充满我们,真实地成就了上帝的临在。
因此,我们如今活在这时代,绝对是上算而不是失算,这是奇妙的特权,因为上帝还选召我们,把在地上实践上帝旨意的责任单单托付给我们。
当我从《圣经》的这些观点,再来整理我的写作纲要时,一股热情油然而生,接着在浏览另一堆纸张时,看到了梅格?吴森(注:梅格曾写了几本感人的力作,谈到她的两个孩子:《跟着裘依回家》(JoeyHome)、《我会比你早回天家》(GettoHeavenBeforeYouDoI)、《她的一生》(TheTimeofHerLife))的一封来信:
我认识梅格有十多年了。她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一位牧师的太太,也是一位不错的作家。然而当我想起她,就不由得悲从中来。吴森夫妇有两个孩子,佩琪和裘依,两个都患有先天囊状纤维变性(cysticfibrosis)。两个小孩不管吃多少东西都是长得瘦瘦干干的,而且不停地咳嗽喘气,梅格每两天得给他们捶胸排痰。每年,他们还医院里头,而且知道两个孩子很可能在成年之前就会不治而死。裘依这个聪明快乐的美国男孩,在12岁时果然去世,而佩琪意外地活得久一点。
我曾经跟梅格迫切地为佩琪祷告,虽然明知过去没有这种病得医治的神迹,但还是祷告请求上帝医治。佩琪就这样经过好几次危险而度过髙中并上了大学,好像健壮了些,我们都还以为佩琪真的得了医治。不料奇迹还是没有出现,佩琪在二十三岁那年终于病逝。这封信就是梅格在佩琪死后不久写给我的。
“我一直想找个人讲佩琪临死前的一些事。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叫我一定要说出来。由于我不想再打扰我在这里的朋友,所以除你以外,我的对象很有限。在佩琪最后一次住院前一个礼拜的周末,她听到她的牧师引用威廉?巴克莱(WilliamBarclay)的一句话,兴致勃勃地跑来跟我说,而且还写在一张卡片上给我。这句话这么写:“忍耐不只是一种忍受困难的能力,而是能把困难化作荣耀。”她还说,牧师一定是度过了一个很艰苦的星期,因为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大声拍了拍讲桌,而且把头转过去哭了起来。佩琪后来就住院了,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一点也没有起色。一天她望着系在她身上各种医药器材,对着我说:“嘿,妈,记得那句话吗?”然后她看看周围这些管子,还有挂在她嘴角的那条,点了点头,显然很兴奋地睁大双眼,要在她身上实验这句话的真确性。她的决心持续到她最后一口气息。有一回,她学校的主任来看她,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要代祷的事项。由于她巳经不太能说话,所以就暗示我告诉他有关牧师所引用巴克莱的话,祷告上帝让她面对的困境可以化为荣耀。在她去世的前几天,我坐在她的床沿。突然她痛苦地大叫。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阵阵扎心的哀叫声。护士们都急忙跑来帮助她、替她按摩、安慰她,这些都让她较为舒服(虽然后来疼痛再起时,她们巳束手无策),我很少见到如此关切之情。甚至她的特别护士、好友温迪说,如果可以救活她,愿意分一个肺来救她。护士可以做的、人可以做的都竭尽了,剩下的只有上帝能帮助她—这个愿意奉献自己给上帝,甚至愿意为上帝的荣耀而死的年轻女子,上帝却决定袖手旁观,让她的死亡在此疾病可怕的统计表上再多加一笔。腓力,我可以告诉你,在这种时候谈疼痛会带来什么好处实在无济于事。甚至说上帝大多数时,只任疾病猖獗,这种讨论也无济于事。因为如果说他不会袖手,对人间疾苦他可以决定插手或不插手,那么至少对于佩琪,他是选择任此病猖狂肆虐了。有时候我的反应只有哀伤和从未有的愤怒,但是尽管表达了这些情绪,还是无法解除心中的痛苦和怒气。
佩琪从来就没埋怨过上帝,那不是因为她虔诚自制:我认为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埋怨上帝。连我们这些同她一起度过死亡的人,在当时也没有埋怨。我们都被稳稳地托住,上帝的爱是那么真实,没有人能怀疑或抗拒。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事,是试图想对佩琪的遭遇和我的痛苦找些答案,那么我只能再次说一件事:是他的慰抚,告诉我“我在这里”,帮助了我经历了上帝的爱。只是我也在想,当面对这种情况,他是怎么能坐得安安稳稳且不动声色?想到这里,我才发觉我从来就没有向任何人这样表达过,因为害怕会影响别人的信心。你不要觉得必须跟我说一些让我好过的话,我巳经很感激你能听我诉苦,大多数的人恐怕不太晓得这是多么帮助我。”
读完梅格的来信,那天晚上我再也无法工作下去。从我们的角度来看老问题再次在我心里翻腾起来,那些社会不公、祷告未蒙应允、身体得不着医治,还有数不清的不公平的事件等种种问题都涌上心头。理查德的心结,像一股情绪的浪潮不断袭击而来,梅格无助地在女儿的病床边所感受的,更是令人心碎。
我虽然已经研读《圣经》,看出上帝对世界的观感,知道当一个上帝是什么滋味——不过虽然知道,却永远也无法真正了解上帝崇高的心意。然而,梅格的信迫使我转变要在本书第二阶段中所采取的探讨方向。
因为,从上帝的角度来衡量探讨固然很好,但是我们的角度也应该考虑。之前我已经探讨了当一个上帝是个什么滋味,梅格的信让我回转来想,当一个人又是个什么滋味?她的问题不是头脑懂不懂的问题,而是心灵如何感受的问题。一个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可怕的病魔夺走的母亲,同时又是个相信上帝是慈爱的父亲的基督徒,她怎么把这两种感受结合起来?
那个晚上,我知道我这本书还没有写完。光是神学的观念,并不能有多大价值,除非能和类似梅格这种被忧伤囿限但仍摸索到上帝的爱的人对谈。
我回想起约翰?厄普代克(注:JohnUpdike,美国作家,年生于宾夕法尼亚州。代表作有《兔子三部曲》等)的小说人物,那位屡战屡败的牧师所说的那段话:“有些事弄错了。我根本没有信仰。”或者应该说“我有,可是它不实用。”
理论当怎么应用?
我们对上帝能有什么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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